第 95 章
十月中旬,安王贺櫂、内监许景行、骠骑将军卓青辰、户部侍郎温槿安一行,在苍耳郡府城上下官员、以及骆铖全家和自发前来送行的苍耳郡老百姓们的殷殷注视下,带着随行人员和兵士们浩浩汤汤的回京复命去了。
临走前,每人都还带了几份骆铖亲手抄的针对各个季节、各种常见病症常食会比较有益的药膳食谱。
虽然这几人也只是拿去给自己家人、或者今上补身体用,绝不会外传,但也还是不能改变他们强盗土匪的行为。
于是,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骆奸商本商,便把几人全都狠狠的给宰了一顿。
贺櫂是咬牙切齿的亲手写了一幅墨宝;许景行则万分不舍的留下了自己亲手制作的一盒‘暴雨梨花针’暗器;卓青辰嘴角抽搐的扔了一对削铁如泥的匕首;温槿安差点就‘哇’的一声哭出来的递上了一套‘翡翠青竹纹笔”和‘白玉清荷纹笔’。
闹得不久之后坐在太极殿听闻他们汇报工作后闲谈聊天的今上,在确定了骆铖的品性确实高山景行,足够配得上“卜世先生”这个称呼后,竟然又同时得到了这四个人或咬牙切齿或委屈莫名的奇怪评价——
“大胆!”
“坑人!”
“狐貍!”
“哇呜——”
今上:……
今上凝眉沉思:怎得出去一趟,他的弟弟和他的肱股之臣们,似乎……脑子都出现了那么亿点点问题?!
真的,只有亿点点……
**
不过这些就不是现在的骆铖需要知道的事情了,现在的他只需要考虑——
“阿铖哥考虑好了?”
这晚,骆铖又和闻尺素进了空间,两人在“胡闹”了两次之后坐在七彩花树下,闻尺素背靠着骆铖的胸膛,听他说打算就这几日将自己的秘密向其他几位家人和朋友都坦白时,擡头看着他认真问道。
“嗯,考虑好了。”骆铖从身后环着他,握着他的双手用拇指轻轻的抚摸着,“其实也没什么再需要考虑的必要了,毕竟大哥、子初和大山他们几人都已经知道了,所以、告诉其余几人其实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可你怕小显接受不了。”闻尺素看着他,轻叹一声后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骆铖沉默了。
是的,他怕。其他众人认识的倒都是他这个后世的骆铖,除了怕他们接受不了自己借尸还魂这样玄幻的事情之外,倒是再没有其余什么顾虑的。
唯有骆显……
无论原身有多糟糕,都总是他的亲生兄长啊!
他到底,能不能接受自己这个、占了自己哥哥身体的异世魂魄呢……
“……总归是要说的。”骆铖仰头轻叹一声,“不管他能不能接受,在我这里,他永远都是我最亲的弟弟,这点终是不会改变的。”
是了,无论小家伙最终到底会怎么想,他总都是他的哥哥,这就够了。
**
“阿铖,是出什么事了吗?”
次日傍晚,骆铖在下人们都去睡下之后,将众人全都召集到了主屋,包括下午就叫来留宿在家的季劭聪、云吟、卓羽辰和魏杨青他们。
大家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神色如此沉重、行事又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是以除了季劭聪、云吟和褚山三人大致猜到了骆铖想要做什么之外,其余几人都神色有点严肃,柳静姝更是担忧的没等骆铖说话就先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
骆铖擡眸,缓缓的看了几人一眼,在视线落到骆显身上时,更是神色复杂的难得恍了下神,嘴唇翕动了几下之后,又缓缓僵硬的转过头来,看向眼前还在等着他回答的柳静姝,嗓音暗哑的说了句:
“我先带你们,去个地方。”
语闭后不等众人反应,就一瞬间带着大家来到了空间的七彩花树下。
“天——?”
“这是哪?”
“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在做梦吧?”
“……”
然后在大家的这些惊呼中,骆铖垂着眼眸不敢看向大家的,暗哑嗓音带着些微颤抖的,向他们正式的开始一点、一点的,去解开自己身上最深的秘密。
骆铖:“我不是骆铖。”
他首先这样说,并本能的看了一眼骆显,然后又快速的收回了目光。
“或者说,我不是、你们大家以为的,这个骆铖。”
之后,他便将自己来自哪里?怎样来到的天晟朝?以及这里是哪里等等的问题,一一都讲给了众人听。
其他人听完后:……
恍恍惚惚……
晕晕绕绕……
原来话本里的故事,不也全都是瞎编的啊。
而全部坦白完的骆铖则是还紧紧咬着牙关,双手在侧紧握成拳,自始至终都没敢再擡起眼眸看大家一眼,就那样像一颗旷野中孤独的树一般直愣愣的立在那里,等待着众人对他的判决。
虽然知道他的小尺不会离开自己,大哥、子初和大山也已经接受了他,也不能改变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他生命中极为重要的存在,哪怕是只有一个人不能接受,于他而言,都一样是会极为黯然难过的事实。
“难怪。”
首先回神的凌云木突然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说你一个从小就学作对、作诗,十六岁就能考上秀才的人,怎么会作的对子和诗能那么差劲的。”
说完他还牙疼的回忆了一下刚开始教骆铖时对方作的那些诗和对子,颇为嫌弃的撇着嘴摇了摇头。
骆铖听到他关注的点竟然是这个,猛地擡眸看了过去,满眼不敢置信的望着凌云木,只把人看的恼羞成怒的骂了一声: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之后,一直绷着的表情才终于裂了一点,微微点了点头,相信了自己先生说的话。
“所以,素儿你是早就知道了,是吗?”
柳静姝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慢慢的恍回了神,看向身边从始至终都一脸镇静的闻尺素,轻声问道。
“嗯,我早知道了,娘。”闻尺素上前,一点一点的掰开骆铖已经指甲都嵌进肉里的双拳,第一次在人前毫不掩深情的看向他的双眼,温柔的笑了:
“无论他是谁?来自哪里?是人是鬼?都不重要。”他掰开骆铖双拳后,又轻轻的拢住了对方依旧有点微微颤抖的双手,安抚的摩挲着冰冷的手背,“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夫君,是这个天地间最爱我、也是我最爱的阿铖哥,这就够了。”
柳静姝看着儿子沉静的反应,再想想他说的话,惊愕的心虚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是啊,就算阿铖只是后世来的一缕魂魄,那又怎样?不也还是她的儿婿、她的家人。所以到底是不是从小就认识的那个骆铖,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通后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擡眸温和的看向骆铖,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