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丧尸的皮肉会逐渐腐烂，脱落，兰栀的身上几乎全是骨头。
宋征玉被他不由分说地带着跑出去了，肚子被硌得疼死了。脑袋朝下，眼睛又能看到对方身上残破恐怖的样子。
才醒来没多久，宋征玉又哭了起来。
这时候宋征玉其实连自己为什么哭都不知道了，头脑迟钝又麻木，只是一个劲地在掉眼泪。
好不容易，等到兰栀把他放下来了，宋征玉也没能轻松。
他就像是一个被人任意摆弄的玩偶般，被兰栀藏到了一处草丛中，对方还从旁边揪了许多的草过来，盖在他身上。
在兰栀眼里，宋征玉是个丧尸幼崽，毫无战斗能力。追他们的人太多了，他暂时应付不过来，要是把对方带着，很可能就被杀了。
所以他才准备把宋征玉暂时藏在这里，等到安全以后，再回来接对方。
兰栀忙活着的时候，宋征玉被眼泪水浸湿了的眼睛却看了看他的脸。
他脸上的皮肤跟脖子上的皮肤不一样了，脖子是青灰色的，但脸上的肤色却跟正常人差不多。
正看着，兰栀擡起头， “嗬嗬”了几声，让宋征玉在这里躲好，不要出声。
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合，脸上正常的皮肤骤然脱落了一大块。原来他是觉得宋征玉可能不喜欢自己这副样子，于是临时又出去在那些死人身上拽了一些皮下来，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宋征玉直接就被吓得头脑空白，不知道流眼泪，也不知道说话了。
连那些被兰栀揪到自己身上的草，都好像散发出了一股腥臭的味道。甚至对方因为皮肤脱落了，奇怪地低下头去看时，宋征玉还能看到他一只眼睛的眼框下方，都是空洞洞的。
兰栀并不能理解，为什么已经贴到脸上的皮又会掉下来
只是他也不很在意，捡起来随便就在宋征玉身边挖了个坑埋起来了。
“嗬嗬嗬嗬嗬。”躲，不能，出来，乖乖，回来找你。
兰栀伸出手，想要摸摸宋征玉的脑袋。
这下子宋征玉那迟迟不能转的头脑终于反应了过来，眼泪也开始往下落了。
他不要被摸。
兰栀突然愣了愣，身为丧尸王，他是可以操纵所有丧尸的，自然他也能感受到丧尸们的想法。
现在宋征玉的想法就异常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脑海中，嗓音又软又可怜。
他蹲在草丛面前，看着宋征玉，呆滞的目光充满了不解。
宋征玉跟别的丧尸不同，这种不同除了外貌以外，还在于兰栀感觉到的。
他不禁扒开了一点草丛。
兰栀不想把宋征玉一个人丢在这里了，他想带着对方一起走。
就在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他的耳朵又很敏锐地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动静。
宋征玉跟着他只会更加危险，丧尸简单的头脑中很快就做了取舍，兰栀将草丛恢复原样，自己朝着一个地方跑开了。
走了好几步，还不忘回头看看宋征玉。
崽还在那里乖乖蹲着，放心了。吼吼吼——奔跑加速。
宋征玉在草丛里蹲了很长时间，他不是不想跑，而是大脑做不出正确的指令。
这回比上回吓得还厉害，边上还埋了一块从丧尸身上脱落下来的皮肤，宋征玉一时间又觉得头晕，又有点想吐，还在哭着。
很久以后，似乎有人过来了。
宋征玉既不知道动弹，也不知道喊人，仍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
可他的气息声太大了，还是被人发现了。当草丛被拨开，一张熟悉却带了伤的脸出现在面前时，宋征玉迟缓的神经才像是被重新拨动。
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数据的脸，反而因为被发现而又吓了一跳。
只是好在，他没有再像刚才那么一声不吭，而是“哇”地一声，真正哭开了。
“我要回去。”
宋征玉只能发出最简单的指令，别的话还是不知道讲。
这让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人心疼得不行，慌忙蹲下来，想要将宋征玉拉起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可却发现根本就拉不动宋征玉。身体因为过度的恐惧而发生了僵化反应，脖子上因为哭喊而慢慢爬上来的红色蛛丝，已经渐渐变成了青黑色，只不过暂时被衣服遮住了，没有被发现。
“小玉别怕，别怕，是我，你看看，是我。”
他把宋征玉发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脸。
“不怕了，丧尸都已经走了，有我在这儿，不会再让你被他们抓走了。”
一连说了好多遍，身体上散发出来的热度才终于让宋征玉意识到，面前已经不再是兰栀，而是一个正常的人。
再看看，发现跟自己说话的人是数据。
宋征玉这时像是受尽了委屈，终于找到给自己撑腰的人似的，抖着声音跟他说: “有好多，好多丧尸。”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好小玉。”
“我喊你了，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来”
即使是在责问，宋征玉也还是一动不动的，语气丝毫没有了平常的矜娇之态，俱是说不出的害怕。
他喊了数据很多遍，可是他还是一直都没有出现。
宋征玉的话说得李渝愈发懊悔，他那个时候忙着打架，根本就不知道宋征玉被丧尸抓走了。
要是早点知道，不，他为什么要跟一个不相干的人打架呢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以后不管小玉在哪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数据的保证跟安慰逐渐的，让宋征玉找到了熟悉的安全感来。
但内心深处，他还是害怕着，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要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小玉别哭。”
宋征玉微仰头看着人的时候，眼泪顺着眼眶往下流，更惹人怜惜。
李渝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将人直接就抱起来了。只是目光看到他的眼睛时，动作却突然顿了顿。
这点迟疑在惊吓过头的人眼中，敏感非常。
宋征玉顿时就打了他一下，令他本就已经青紫的脸雪上加霜。
“回家。”打完人，又哭得可怜巴巴的，擡起来的那只手也没有落下，而是揪住了李渝肩膀处的衣服，喊了声， “数据。”
李渝的停顿并没有多久，他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将宋征玉抱得更紧了一点，接着就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宋征玉离开没有多久，待着的地方又来了一帮人。
这群人发现了宋征玉的藏身之地，他被丧尸放在这里的时候，身上一块布料不小心勾到了树枝上。
“继续找。”领头人将那块布料放在了怀中，带着人继续找下去。
已经躺在数据怀里的宋征玉因为精神蔫蔫的，这一天又是惊吓又是累的，眼睛又合上了。
好久以后，他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记忆又停留在被兰栀喊醒的那一幕，宋征玉当即就手脚挥舞起来。
“不要过来，别吃我，”
“没人要吃你，小玉，我们已经安全了，我们到家了。”
李渝将宋征玉的手握住，又将人抱在怀里拍了拍，一遍遍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过了好久，宋征玉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在丧尸窝当中。
他擡起头，就看到数据在跟自己说话。
都没有意识到所处的环境跟庄园一点都不一样，委屈就先全部挤出来了。
被找到那会儿只是本能的害怕，现在还多了许多依赖。
“数据。”他情绪一不稳定，就喜欢喊数据这个称呼，而不是李渝的名字。
李渝拍着他的动作差了一拍，手最后还是落了下去。
“没有危险了，小玉。”
“要抱。”
宋征玉很少会如此明确的提出要求，至少像这样的要求，李祁从来没有听对方说出过。
最先找到宋征玉的，并不是李渝，而是李祁。只是因为两个人一模一样的相貌，让惊慌过度的宋征玉忽略了他们声音的差异，将他认成了李渝。
在听到“数据”这个称呼的时候，李祁就猜出来了。
他想，李四骗宋征玉自己是他，他现在将宋征玉带回来，也算是拨乱反正了。
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有些事情在错位以后，重新回到正轨，并不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宋征玉对他提出的要求，对他的态度，对他的称呼，都跟以前不一样。那是被李四教出来，相处出来的。
对宋征玉失而复得的高兴，很快就又夹杂了诸多对李四的嫉恨。
他没有忘记，对方都对宋征玉做了什么事情。
于是将宋征玉抱在身上以后，李祁又情不自禁的，仿佛是带着报复李四般，亲了亲对方。
亲吻在恐慌始终没有消除的时候，是很好的安慰剂。宋征玉几乎是非常顺从地接受了对方，只不过李祁亲得比李渝还要霸道，他很快就闷得喘不上来气。
“呜……数据……”
紧张无措的时候，还是会喊着数据的名字。
李祁心中的嫉妒都要将他淹没了，只是行动上，他又给宋征玉留了个口儿，好叫对方能正常呼吸。
从前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也是亲过的，不过只是浅尝辄止，没有像现在这样。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很容易沉溺进去。
李祁没亲宋征玉的时候，脸也没离开对方，而是跟宋征玉紧紧挨着。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捧在手里都怕对方碎了。
“以后我再也不离开小玉了。”
承诺了以后，看宋征玉望着自己的犹如小鹿般潮湿柔软的眼神，问他: “小玉有想我吗”
他们分开了好久。
他每时每刻，都想着宋征玉。
宋征玉原本就理解不了太复杂的话，尤其是经过这么一遭。
现在他是没有办法正常思考的。
闻言也没有回答李祁，又拉着人，喊了声“数据”。
眼睛雾蒙蒙的，还要哄哄。
李祁像是明白宋征玉的想法，低下头又亲了亲对方。
极怜爱的，连他的眉毛，都很珍爱地吻了一遍。
正在带领西门找寻宋征玉下落的李渝像那天的李祁一样，整个人一愣，感同身受的感觉令他立刻就意识到，李祁在做什么。
他走出庄园的时候，也没有管对方，而按照他对李祁的解，对方也不可能会随便亲别人。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明明都是李祁做的事情，可好像李渝也参与其中。
他甚至能感觉到非常轻微的，属于宋征玉的反应。
能感觉到这样的事情，代表宋征玉是安全的。
可这并没有让李渝的心情好多少，反而是脸色瞬间就黑了下去。尤其是那边的人似乎感觉到他能知道这件事，越来越变本加厉。
李祁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宣示自己对宋征玉的占有欲。
偏偏为了宋征玉，李渝一时半会又不能断开两人之间的感应。
“不用去找了，跟我去城外一趟。”
旁边西门不知内情，以为是李渝发现了什么。
“老大，小玉他是不是出事了”
“他被李祁带走了。”
事情发生得太匆忙了，谁也没顾上李祁，没想到这种情况下，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身后白鲨听到，暗自后悔之前没有直接解决了对方。
湿热的吻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结束了。
宋征玉被亲得头脑眩晕，同时也将方才的恐惧忘记了很多。他几乎是趴在李祁的肩膀上，脸庞已经全然变成了粉色，顾盼生怜。
“数，数据。”
讲话声打着可怜的抖，但又跟刚才的抖不一样。
刚才纯粹是害怕，此刻是被亲成了这样。
眼瞳比李祁带他回来的时候，颜色要更深了。颈脖上青黑的蛛痕也终于爬到了脸侧，将丧尸的体表特征完全暴露了出来。
李祁的手抚着宋征玉颈上的痕迹，却又俯身在上面吻了吻。
宋征玉这时候根本不会拒绝，反而还会发出令人愉悦的，可怜的呜咽声。
最开始找到宋征玉，李祁情急当中也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瞳孔颜色的变化。
及至要带他回来时，才发现宋征玉的瞳孔竟然变成了灰白色。
他跟很多丧尸打过交道，对于这明显丧尸化的表现，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
李祁第一反应以为宋征玉是被那群丧尸咬了，可宋征玉身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受了伤的地方，连衣服上的血迹，都是从外部沾上的。抱宋征玉起来的时候，李祁特意检查了一遍。
而且，宋征玉的反应又跟那些普通丧尸不同，他会说话，还会动手打他，更会哭。
不管宋征玉是不是被感染了，李祁都想要把他带回来。
哪怕跟对方一起变成丧尸，弄丢宋征玉以后，李祁发过誓，今后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再让宋征玉一个人了。
李祁带宋征玉回来的是自己在城外的小基地，回来之前，他还找了两个人。
一个是具有探查能力的异能者，另一个是具有治愈能力的异能者。可结果令他十分意外，不管是谁，都没有在宋征玉身上发现问题。
后者更是因为曾经被李四抓去过庄园给宋征玉看病，这回看到李祁带着对方来，还以为李四又有什么事情。
发现宋征玉只是惊吓过度后，顺手给他的精神缓和了一下。
李祁在回来的路上想到对方跟自己说的话，后知后觉，自己做的事情跟当初的李四一模一样。
那时候他听说李四一连抓了许多异能者，并不关心对方都做了什么。现在他想，可能宋征玉那个时候身体就已经不对劲，所以李四才会抓了那么多人回去。
也难怪。
此刻的李祁抱着宋征玉，之前他笃定李四骗了宋征玉，可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宋征玉会相信现在他终于知道原因了。
因为宋征玉感染了丧尸病毒。
他听说过，这种病毒会影响人的大脑，宋征玉现在不是彻底的丧尸，但头脑应该也就比正常人好一点点。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李四说什么，宋征玉就信什么。
想到这里，李祁咬牙切齿，觉得李四简直不是人。
“队长，外面的人已经布置好了。”
南贞的声音让被拍得很安详，眼睛都快半阖的宋征玉又睁大了眼睛。
见到陌生的面孔，宋征玉往李祁怀里缩了缩，很是不安。
“数据，他是谁”
“他是我的队员，别怕。”李祁蒙住了宋征玉的眼睛，转头跟南贞说注意防范。
南贞多看了眼宋征玉，答应了声就出去了。
这趟回来，李祁也知道瞒不了李四，所以他在路上就开始想对策了。
宋征玉没有醒来之前，李祁就说服了其他迟迟不肯依附L区的几大队伍。
又因为他们到郊区以后，李祁带领队员占据了有利的地形，现在郊区俨然形成了以李祁为主导的一支强有力的队伍。
李四冒然找过来，是不可能将宋征玉带回去的。
李祁也不会让李四将宋征玉带回去，珍宝已经被偷走过一次，又怎么可能再失去第二次
李祁跟南贞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宋征玉的表情，等将蒙着对方眼睛的手拿开，才看到他疑惑的模样。
宋征玉虽然呆呆傻傻的，但数据身边的人他都见过的。十个人，每一个人他都记得他们长的样子，可是刚才那个人，宋征玉从来没有见过。
因此疑惑过后，宋征玉就开始不高兴起来。
“你骗我。”
这话说得李祁心中一跳，以为宋征玉发现自己不是李四了。
但随即他又觉得自己这个担忧很没道理，本身李四就是冒充自己的，现在宋征玉回到他身边，他为什么还要担心对方知道自己是自己
“我没有骗小玉……”
谁知这话都没讲完，宋征玉的不高兴就更多了。
数据连他的名字都喊错了。
“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把头一扭，不看李祁了。
想到自己还坐在对方身上，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又心安理得地没有动弹。
他还是有点害怕。
无论是李渝还是李祁，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对于同一件事的态度和想法有多一致。
看到宋征玉的反应，李祁也笑了笑，随即就将人抱着晃了一下，跟哄小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