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
直到进了囚沙谷纯无才大发慈悲解了小隐身上的结界。
小隐一出结界就要对纯无破口大骂,嘴边刚吐出一个字,后头骂人的话便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小隐知道是灵契在作怪,自从和纯无结了什么劳什子灵契,他对纯无是打也不成骂也不成,只能毕恭毕敬做只听话的灵兽。
对此,小隐不甘心闹过几回,可闹过之后没有半分用处,只不过白白浪费气力。后来小隐也学乖了,尽量不和纯无硬碰硬,只是每回关乎夫召的事他总是会忍不住做些无畏抗争。
回回无用,回回不长记性。
小隐知道自己眼下若是再对纯无口出恶言怕又要被迫变成个哑巴,只好万般不情愿地挪蹭到纯无跟前,恭恭敬敬道:“主人,这就是囚沙谷么?”眼角余光瞧见不远处狂沙叫嚣的山谷,瞧瞧往后退回两步。
纯无懒得看他:“明知故问。”
深不见底的沙谷里黄沙翻涌,虽然那黄沙折腾得起劲儿可竟是半分也挣不脱谷口,真真是应了囚沙谷这个名字。
纯无伸手打出一道仙光,仙光触及囚沙谷的边沿晃了晃瞬间被震碎。纯无沉了脸色,又是一道仙光打过去,这一回的仙光同样难得幸免,被震了个粉身碎骨。
“可恶。”纯无驱动云头上前,夫召知道状况堪忧,小心扯住纯无的衣角往后拽了拽,“纯无,我看这囚沙谷着实古怪,你离远些别靠那么近。”
“不靠近怎么过去?”纯无一句话把夫召堵成个哑巴,他压着眉心双手交叉在胸口做了个往外推的动作,这一回的仙光青光晃眼,瞧着竟是比方才那两道更为威猛无敌。
果不其然,这次的仙光撞上囚沙谷上方的结界并没有碎。青光在结界上方蔓延开来重新在囚沙谷上方结出一道结界。纯无傲然一勾唇,驱着云头落在新结出来的结界上。
新结界开始缓慢滚动,云头随着结界的动作一寸一寸往囚沙谷另一边挪动。
云头挪得比蜗牛还慢,夫召有些头疼,这万一挪到一半结界破了那可是要死人的。可他修为本就不顶用,眼下除了依靠纯无也没有旁的法子。
小隐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风沙吓得两腿抖成了风中的破抹布:“龙爷,这囚沙谷里的风沙瞧着像是要冲出来咬人似的,吓人的紧啊。”
“小隐不用害怕,有纯无在咱们不会有事的,啊……”话还没说完,夫召只觉脚下云头一震,脚底下有什么隔着结界直往上头钻,钻得他脚底发麻小肚子只抽筋。
还没看清是个什么情况,纯无大喝一声“当心”夫召脚下一歪整个人已经像个倒立的葫芦一样往下坠去。
夫召深知自己这次定是在劫难逃也不打算做徒劳的挣扎,只是他放心不下小隐,担心纯无会苛待他。于是,在黄沙满目的虚空中,夫召气沉丹田拖着尾音喊出响亮的一嗓子:“纯无……照……顾……好……小……隐……”
狂风猎猎在耳边刮过,夫召的声音像是石沉大海转瞬间便没了动静。夫召有心再补上一嗓子,无奈风沙卯足了劲儿直往他嗓子眼儿里钻。夫召被呛得直流眼泪,什么也顾不上了。
背上一阵刺痛,夫召猛地收回神游天外的神智嗷嚎了一嗓子比刚才还要凄厉瘆人。
在痛意的驱使下夫召瞪大了眼眶子,终于看清了自己面前是个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恐怖模样。
黄沙早已不是先前的黄沙,沙尘肆虐的癫狂里黄沙变成清一色的暗黑色。囚沙谷里此刻尽是一条条黑皮血目的沙鬼,沙鬼们瞧见夫召像一个个炼狱深处的饿鬼,龇着黑色的獠牙拖着血淋淋的舌头直流口水。
夫召早就被囚沙谷里的一幕吓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这掉下去真要死无全尸了,保不齐连个渣渣都剩不下。
人到绝境总能激发出一丝求生的意识,夫召也不例外,眼瞧着自己要成了沙鬼的点心,他凝神静气试图用自己那可怜巴巴的仙力拯救自己于沙鬼之口。
红色的仙光扔出去轻飘飘落在沙鬼身上像在给人挠痒痒,夫召泄气耷拉下脑袋,这是天要绝我啊!
“结……界……”
暮沉沉的天光中一道不怎么清楚的声音虚虚钻进耳洞,夫召浑身一个激灵重燃斗志,心里想着刚才那一声定然是小隐喊的。既然小隐对自己心存信念,自己又怎么能让他失望?
身体急速下坠,距离沙鬼们也越来越近。沙鬼们鲜红的长舌一下一下抽在夫召背上,痛得他冷汗直流,一滴滴鲜血自嘴角淌落很快又被狂风卷没。
夫召强撑着一口气勉力寄出一个结界将自己罩住,沙鬼的长舌还在不断进攻,不消几下本就脆弱不堪的结界便被抽得支离破碎。
此时此刻夫召已彻底坠进了囚沙谷,沙鬼们的獠牙血舌近在咫尺,他能清晰闻到沙鬼口中恶臭的血腥味。
身子还在继续下坠,夫召再也没有力气重新聚拢仙力凝出新的结界。自己今日怕是要命丧当场却又无计可施,不过总归是拼死一搏过,这样想想心里还好受一些。
虽死得不情不愿,也算是尽力了。
背后一股子腥湿之气再度靠近,夫召知道那是什么,他长叹一口气闭上眼,此时此刻他只希望沙鬼尚存一丝怜悯之心给自己一个痛快。
嗖地一声一道青光闪电般闪过,那道青光及时在夫召下方停住,夫召只觉得腰间多出一只手,那手一个巧劲儿往边上一带,他人上下翻了个个儿,头脚位置互换总算不再脑壳儿朝下了。
夫召刚来得及喘上一口气,搭在自己腰间的手猛地一紧勾了他一个趔趄。约摸是方才头朝下待得久了整个脑子嗡嗡的,眼皮好像还肿了,在肿胀的眼皮间看人总也看不真切。
总之不管现下救他的是谁总归比想吃了他打牙祭的沙鬼强,夫召也不管来人是谁,摸索着楼上了那人的腰。
来人本在专心制敌,忽觉腰间一紧,他踢飞一只沙鬼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拖油瓶,见夫召正死死勒着自己的腰身,身子略微僵了下。但是如今的情况容不得他分神,他只是稍作停顿,很快又出招劈向可憎的沙鬼。
又过了一会儿夫召觉得脑袋清醒了不少,眼皮也不再充血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他掀起眼皮瞅了瞅,入目是嗜血疯狂的沙鬼们狰狞的嘴脸。也是点儿背,夫召甫一睁开眼便瞧见一只被捶掉半颗脑袋的沙鬼嘶吼着朝自己撞来。
夫召下意识搂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吓得干嚎了一嗓子。虽然这一嗓子嚎得不怎么体面,可性命面前面子又算什么?
沙鬼奔到跟前龇着的大门牙还没咬下来就被人一掌劈作两半,从头到脚整整齐齐。沙鬼的黑皮慢慢被扯开,肠子血水洒了一片。
也是巧了,狂风骤然转了风向裹挟着沙鬼的内脏污血朝着夫召扑过来。夫召躲闪不及被血污洒了一身,头顶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晦气!”
夫召仰头一看,这才发现来人竟是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