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伸出手,冲着楚阑舟道:“我叫季承业,幸会。”
他的指腹处有薄茧,这种茧只能是握笔所致。楚阑舟的视线从那上头一扫而过,回握了一下,算是原谅了他之前的试探。
应该是常年奔波在外导致皮肤被染成了古铜色,但季承业浑身肌肉紧实,身形健硕,配上那双颇为锐利的眸子,换种角度来看也不是毫无姿色。
宴君安盯着他们交握的手腕,表情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共同相处过那么长时光,楚阑舟现在已经很能摸清楚宴君安的脾气了,蜻蜓点水一握就赶紧松开。
系统提醒道:【宴君安的眼神不对。】
楚阑舟不置可否,甚至还替他挽尊:“他并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系统冷冷一笑【可他之前才让无辜的人遭受了无妄之灾。】
它也是和宿主一起经历过宴君安黑化时期的,宴君安凭一己之力关过多少人,他们都有目共睹。
“小做惩戒,不会丧命。”楚阑舟想起他被自己逼着委委屈屈放人的样子,眸中染上了笑意,“他有原则。”
这是没救了。
系统在楚阑舟的脑海中冷笑。
所以这世界上哪儿来的熊孩子,就是因为有这些熊家长惯的。
楚阑舟倒是在想别的事情。
这一路上,宴君安似乎就处于一种莫名的焦虑之中。
楚阑舟不明白缘由,但宴君安的转变肯定与这件事息息相关。
更何况这个商队本就十分可疑。以前都没有消息,偏偏自己刚动了出汴州的念头就明晃晃来了个要送货去汴州的商队,实在是太过巧合。
不过……
仙人迟早会来。
她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局。
……
众人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
在引燃鹅毛后,很快就有人开始惊呼:“好,好像……有人来了!”
楚阑舟顺着大门方向眯起眼。
以她的目力,自然可以看清远处那些人的身影。
那是一队人。
为首两人皆是青面獠牙头戴着高高的帽子,一黑一白,帽沿上分别写着一见生财和天下太平两种汉字。他们手中还举着纯白的奠仪。
高举的白色蟠旗上用血色写着“仙君出行,生人退避。”几个大字,正迎风飘动着。
后面的人擡着轿子,轿子四面用青纱围住,只能看清里头影影绰绰坐了一个人。
总而言之气氛十分阴间。
待这队人马走近,在场也有人看清了这队伍的样子,都变得惊慌起来。
那队伍却丝毫未受这些人影响,一板一眼行走着,最后停在了门前。
“这……”季承业回眸看向宴君安,试探道,“这位仙君看上去实在是有些吓人。”
一般有什么仙人消息,能第一手得知的都会是世家权贵。他这样说,就是想了解宴君安是否能透露相应的消息。
反正一句话的事,宴君安说不说都没有损失,单纯看他的反应就能暴露出不少讯息。
宴君安的反应却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见他瘪了瘪嘴,往楚阑舟身后躲了躲。
楚阑舟不明所以:“怎么了?”
宴君安重复季承业刚刚说过的最后两个字:“吓人。”
意思是自己被吓到了。
楚阑舟想了想宴君安“成亲之时”站在自己门口的那四个木傀儡,其恐怖程度比这个有过之而不及,饶是她再对宴君安有滤镜此时都不免有些想吐槽。
你才是在场人中最不应该害怕的那个人吧。
季承业眼看着宴君安躲在楚阑舟的身后理直气壮的接受楚阑舟的保护,嘴角微抽。
说句不好听的,大家都是因为实在无走投无路了才出来走镖卖命的,哪怕因为爱情也没有遇到危险了就一定要舍命保护谁的道理。
又想想好像从一开始就是那林安在做事,这人只会站在旁边干看着。
他看向宴君安的目光不免带上了几分轻视,原来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娇花。
没有人在意季承业的心理活动。
众人连带着楚阑舟的注意里自从那队人马走进后就一直放在那轿子身上。
……
轿子被停放在院落正中。刚刚擡着轿子的人只是垂手站着,看上去十分恭敬。
这种仪仗十分唬人,一屋子的大汉就连大气都不敢出。最后还是张镖头反应过来,带领众人双膝跪地:“恭迎仙人!”
“恭迎仙人!!”
一众兄弟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众人皆跟着张镖头的动作一至下跪。站在一干下跪的人之中的三个人就显得格外醒目。
楚阑舟侧头微微看了一眼正抱胸冷眼看向轿子的季承业,挑了挑眉。
这人似乎对仙人并没有敬畏之心。
张镖头回头就看到了这三个格外显眼的身影,低声呵斥:“林安!”
他话音未落,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无妨。”
声音自轿中响起,与此同时,纱帘无风自动,掀开四角露出端坐在轿中的人影。
那人看长相不过是个未及冠的年轻人,皮肤雪白,眉间一点朱砂痣,身周还换绕着几个符箓叠成的纸鹤,看上去倒还真的有几分仙人姿容。
他神色冷淡的望向众人,擡起手:“你们也都站起来吧。”
宴君安在看清那人的第一刻就对楚阑舟传音道:“没有灵力,只是个普通凡人。”
这一点不需要他做提醒,楚阑舟自己也可以发觉。
此人灵府空空,毫无资质,就连最低等的修者都算不上。
她反应颇为平淡:“只要他们相信,他就是仙人。”
借用了凡间的民俗更能引起人们心中的敬畏和恐慌,坐在正中的是不是仙君无所谓,威慑力做足就可以了。
楚阑舟转眼四眺,看到众人眼眸中的崇敬和痴迷之色,皱了皱眉。
可若仙人是凡人才更不对劲。
普通凡人到底哪儿来的胆子,敢起去汴州的主意?
……
仙人发话,张镖头自然不好再让这几人跪下,只不过眼眸中暗含杀意,似乎在心中狠狠极了一笔。
但仙君还在,他只得放下怒意,走到仙君面前,谄媚道:“仙人,今晚夜已深了,不如先歇息一夜,明日再做定夺?”
那仙人十分冷傲,闻言只是轻飘飘扫了他一眼。
张镖头会意,连忙道:“我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点燃了仙人给的信物,仙人在此处坐镇,没有人敢出去的,都在这里。”
仙人扬了扬首,目光从一干人的脸上扫过,这才淡然道:“允了。”
得了仙人口谕,那些扮作青面獠牙厉鬼的凡人跟在仙人身后,熙熙攘攘走进客栈。
张镖头早就在仙人到来之前张罗掌柜安排好了仙人居所,此时正走在最前头,带领着仙人落塌。
仙人在临踏入客栈之前微微侧头,说出了一行话:“烧了我的货物之人,待事情真相查清,会承担烈火噬心之刑。”
再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游离在楚阑舟这几人身上。
显然他的怀疑对象就是这三个见他却没有下跪的人。
宴君安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对楚阑舟道:“需要将他关起来问一问吗?”
漂浮的纸鹤,吹起的纱帘……这些东西在他们这些修者眼中都能轻易用符箓做到。
越用这些道具越能展露出主人的心虚。这扮演仙人的男子一开场就接连使用了那么多,显然并不像外表伪装出的那般淡然。
“不急。”楚阑舟沉思片刻,对宴君安道,“这件事有问题。”
因为她在张镖头的指腹上看到了一点黑色的痕迹。
——那是,火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