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面露难色,要笑不笑道:“主要是没有魏夫人的命令,老奴可不敢私下做这个主,要不少夫人先……”
“嗯?”宋卿时犀利的眼神瞪过去,“管家这是拿婆母来压我吗?”
她话说得如此直白了,再拒绝便是明晃晃瞧不起她,把人得罪狠了,怕是就算查不出什么,她在大公子耳边吹吹枕边风,都够他受的。
万般无奈下,他只能道:“老奴这就去整理。”
走前,他又看了眼被人桎梏住的自家儿子,咬咬牙走了。
待管家离开院子后,宋卿时也让护院将管家儿子带下去另行看管。
然后便一改刚才慵懒的神态,对绿荷吩咐道:“另外派人暗中跟紧管家,跟谁接触过,做了什么事都要跟我汇报。”
从李管家的靴子,还有他儿子戴的金银珠宝来看,应当是私自挪用了别院的钱财,可每年的账本交上来都没什么问题,尤其是能骗过婆母的眼睛,那应当是费过一番大功夫做过了手脚,既做到了滴水不漏,她就算再怎么翻看也瞧不出什么。
她要求看账本也不过是为了吓唬一下管家,管家心中有鬼定然会有动作,敢有动作就会犯错,循着这条线往下查一定会有收获。
况且只要他儿子还在她手上,就不怕他不病急乱投医。
最令她觉得意想不到的便是管家居然暗中跟官府也牵扯上了关系,究竟是做了什么事还需要与官府勾结?
她的印象里,别院前世似乎并未给魏家惹出过大麻烦,也不知是被魏远洲摆平了,还是李管家藏得太好,竟一直没被人觉察过。
若想去除掉这隐患,还得从眼前之人入手。
宋卿时敛起眉,朝着那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的贵人态度转变得太快,女子有些愣住,待回过神后赶忙道:“我叫王桂春,家住云开村,是给别院送新鲜菜的,我爹曾经是魏家别院的雇农……”
她慌不择路的模样悉数落入了宋卿时的眼里,故而友善道:“王姑娘,我有些事想跟你聊聊,不知可否方便?”
在她问完后,王桂春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脸上的顾虑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我从未相信过李管家的话,我知道你刚才不辩驳是害怕他们往后报复,毕竟你爹娘还需人照顾不是吗?”
半响过后,王桂春小心翼翼擡起头,咬着唇问:“少……少夫人,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宋卿时勾了勾唇,对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如果我告诉了您想知道的,您能护我周全吗?”
“我能。”
贵人答得斩钉截铁,王桂春松了口气,她虽然畏惧李氏父子,但人不是傻的,从刚才的对话来看,眼前这位贵人似乎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那么李氏父子之前借助魏家的权势犯的那些恶,就得有个说法了。
反正自今日过后,她也算彻彻底底将李氏父子得罪彻底了。
王桂春本身是个急性子,张口就想将憋了一肚子的话全说出来,可贵人却拦下了她:“换个地方说话吧。”
宋卿时将人乔装一番,给李管家一种绿荷已将人送出府的错觉后,然后将人暗中带回了住处。
王桂春站在与她格格不入的屋子里,稍微有些局促地捏紧了衣服下摆。
在宋卿时的安慰下,缓缓将她知道的说了出来:“凡是租用魏家别院附近土地的农民,每年都得比别处多上交两贯钱。”
魏家几乎包圆了云开村周边的土地,村民都是务农的平民百姓,有手艺的人少之又少,不可能不使用土地。
然而普通百姓每年的收入一般在十两银子左右,两贯钱相当于普通人家两个月的收入,如此便只能勉强混个温饱,有些劳动力少的家庭,怕是连温饱都难。
宋卿时蹙眉:“魏家从未定过这个规矩。”
或者说,魏家也不可能定这个规矩。
该交的税都是国家规定好的,新帝上任本就对地方势力忌惮,魏家怎么可能带头作案。
但是在云开村的百姓眼中,李氏父子就是在替魏家做事,魏家就是在主导和纵容这种事发生。
“可事实就是这样,就算有人反抗也有用。”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哪怕想申冤,也得要找个申冤的地方。
可他们怎么可能会有机会接触到魏家的贵人们?更何况李氏父子也不可能让他们接触到,村里有想要去讨说法的,都在半路上就被拦截了下来。
宋卿时怔了一瞬,下意识道:“那你们为何不报官?”
问出口后,她便想起来,刚才她提起要将管家儿子送官时王桂春所说的话,若是报官有用,百姓哪里还会受压迫?
果不其然,只听王桂春不屑地嗤笑一声:“呵,怎么报?李氏父子早就跟村里的恶霸达成了交易,头上又顶着魏家的名号,云开村以及附近百里的哪个官员敢接手?”
“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闹得狠了也就象征性地抓起来打几个板子。”
“报官换来的则是更凶狠的报复,我爹的腿就是因为救人被打断的……”想到了伤心事,王桂春眼眶都红了一圈,擡手抹了抹眼泪。
听完她的话,宋卿时才恍然大悟,难怪别院账面上从来没有过差错,以魏家的名义压榨百姓多收钱,而那多收的钱则是全进了他们的口袋,再联合村霸用武力让百姓们闭嘴,敢怒不敢言。
敢言之人去报官,下场便是王桂春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