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重新降临,领头人下令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原地休整。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块平地,而再往前走,便是一处断崖。
宋卿时抱着小腿缩成一团,望着前方一条死路,拧眉感到不解,不懂为何要在此处停下?
但显然,没人会给她答复。
鄂温坐在篝火前,用一把新的匕首切开一个刚烤好的馍馍,伸手递给了身侧的宋卿时:“给你。”
馍馍到手有些烫,但宋卿时已经很饿了,也顾及不了那么多,刚想一大口咬下去,却硬生生在半路上停了下来,只拿在手中,用余光去瞥鄂温。
鄂温见状,冷哼一声,重新夺回来咬了一口,死死凝着她的眼睛深沉,眼尾那块疤分外狰狞,仿佛在讥讽她的多疑:看到了吗?没毒。
宋卿时讪讪抿唇,眼巴巴瞧着那块被他一口咬掉一半的馍馍,咽了咽口水。
“我……”她想问能不能还给她。
但下一秒,鄂温就把另外一半完好的馍馍扔给了她,“爱吃不吃。”
宋卿时没回话,馍馍到底是赶路之人携带的干粮,主要作用便是填饱肚子,不怎么容易消化,入口稍微有些硬,但是混着水喝,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尤其是对于吃了两天野果子的宋卿时来说,这已经算得上“美味”了。
饿得很了,便顾不得形象,风卷残云几下就吃完了。
等到吃完最后一口,才发现鄂温还在盯着她,那表情难以描述,她猜大抵是在嘲笑她一个“郡主”,千金之躯,吃相竟如此粗俗。
好不容易恢复些体力,宋卿时才不愿浪费在追究这么无聊的事情上,闭上眼睛准备趁着这会儿子功夫,小憩片刻。
可鄂温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我劝你,最好还是别睡。”
话语间尽显意味深长。
宋卿时猛地睁开眼睛,朝他看去:“你这话何意?”
鄂温偏偏挪开了视线,并未回答她,反而蓦然提高了音量:“再不现身,我可就真的将人带走了。”
他痞气的笑容带着三分嘲讽,不知是在对哪个方向说。
而他身边看似正在各自忙着手头事的手下,腰侧的刀刃竟已出鞘三分之一。
宋卿时的心也因他的话,悬在了半空,垂在腰间的手指蜷缩,无意摸到裙边的一块巴掌大小的珠钗,应当是从松散发间掉落的,神思微动,悄悄将其握在了手心。
鄂温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水,余光睨向不远处的丛林,轻啧一声,旋即撑地站了起来,向怔在原地的宋卿时伸出手:
“郡主,既然你的人不想救你,那咱就走吧?”
鄂温明白翟敬宵故意放他走,就是想要引出他的同伙,将他在澧朝多年的部署一网打尽,再不济也要让其支离破碎,难搅风云。
算盘打得响亮,他怎么可能让翟敬宵如意?
可身后跟着的尾巴实在太难甩开,不论他怎么动脑筋,对方都能循着蛛丝马迹重新追上来,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烦人。
既然不能甩掉,那么就请君入瓮,彻底将其歼灭。
他相信,他不会输。
看着这只布满茧子的大手,宋卿时呼吸滞缓,无声僵持了一会儿,就在她刚准备搭上去时,凌空一箭飞速射来,却被早有防备的鄂温一刀斩断。
木制的箭矢一分为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宋卿时吓得身子不自觉朝后仰,跌坐在地。
更令她害怕的是,隐约听到了鄂温那略带兴奋的喊声:“来了。”
就像是来自阎罗殿的嘶吼,即将宣判对手的死亡,他周围一群训练有素的死士,眨眼间就摆好了阵型,迎接新一轮的箭雨。
几匹被误伤的马,受惊程度不亚于瑟瑟发抖的宋卿时,前蹄高高擡起,不顾一切地朝着前方逃去,而宋卿时则无路可逃,被鄂温像之前很多次那般一把拎起来,塞在了自己身后。
威胁的话语也分外熟悉:“敢逃,便杀了你。”
宋卿时才顾不上他呢,踮起脚尖试图朝外看去,她多么希望是他……却又害怕是他。
鄂温就是个不怕死的亡命之徒,他能对付得了鄂温吗?
“原来是你的情郎追上来了。”鄂温皮笑肉不笑,听不出喜怒。
可这话,却像是一块大石头落在平静的水面,在宋卿时的心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努力了许久,她终于在那群飞驰而来的人当中,探寻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孔。
有一瞬间,她只觉自己的心跳停住了。
他也看到了她。
两两相望,魏远洲那双素来沉稳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他试图扯出一抹笑容,可那扬起的弧度甚是奇怪,难看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