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聋哑
楼兰二皇子居然和原身认识!?
更确切来说,李婧冉记得自己的这具身体原本是在扮演华淑的,如此看来原身应当是楼兰皇子的人。
如此说来,倒也合理了许多。
包括这个连大晟都鲜为人知的人/皮/面/具,原身既能知晓楼兰皇室的这个秘密,自然不是一般人。
李婧冉看着面前这位堪称天姿国色的明沉曦,只觉浑身都撺着一股寒意。
这男人好可怕,表面上演出一副嚣张跋扈的骄纵皇子的模样,实则背地里原来早就把手伸到了这么远。
「小黄,用SOS急救卡!我需要知道原身的一切。」
「诶好嘞!」小黄这次难得地没有掉链子,非常机灵地把急救卡给投放了。
「原身无名无姓,代号小九。
原本与大晟和亲这桩事是落不到明沉曦头上的,毕竟他是楼兰女皇唯一的亲弟弟,受宠地位可见一斑。因此,为了顺利拿到和亲的机会,明沉曦策划了那所谓的‘一笑惊华花满城’,名声传遍了多国。
女皇即使有意偏袒,但和亲总得拿出诚意,大晟人既已知晓明沉曦的美貌,本着不开罪大晟的想法,女皇毫不犹豫地决定将明沉曦送来堵枪眼——而这却中明沉曦这位‘受害者’的下怀。」
李婧冉听得叹为观止。
原来明沉曦所谓的“骄纵叛逆”都不过是个幌子,做出来的荒唐事都另有隐情啊。
「至于小九是明沉曦手下人搜刮来的一个合适人选,有个好消息就是她从被选出来到潜入大晟,自始至终为了避嫌,明沉曦都没和她见过面,所以宿主你可以随意发挥。」
没有见过面?
李婧冉闻言便是微怔,原来明沉曦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敛下心头的思绪,小心翼翼地绕过他话语里的坑,客气地回复道:“您说笑了,您先前都没见过属下,谈何‘许久不见’呢。”
明沉曦注视着她片刻,随后微微仰了下头,神色间变得松弛了几分,像是确认了她的身份。
他朝她轻笑了下,自床案勾过绘着鸳鸯的合卺酒壶,缓慢地斟了两杯酒。
明沉曦身上总是有种十分独特的感觉,放在现代应当叫“明星感”,一颦一笑都格外抓人眼球。
他就宛如落着露珠的白玫瑰,是一种美到极致的孤芳自赏,姿色中不含一丝讨好性,因此扮演起骄纵跋扈的受宠皇子时也丝毫不违和。
李婧冉在他的注视下接过酒杯,明沉曦不轻不重地和她碰了下杯子,挑起眼道:“初次见面,祝我们相处愉快。”
上好的杯皿轻碰,发出轻微却清脆的声响,同样召示着她通过了明沉曦的考核。
很显然,这男人生得有多绝艳,心眼子就有多少。
不论如何,明沉曦与小九从未见过,他只是命的“华淑”就是小九。
倘若李婧冉方才顺着他那句“许久不见”接了下去,她恐怕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一具尸体了。
李婧冉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并未举杯。
明沉曦酒杯轻沾了下唇,瞥她一眼道:“怕我下毒?”
“岂敢啊。”李婧冉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指腹轻轻摩挲了下杯盏上微凸的鎏金鸳鸯:“只是在共饮这结盟酒之前,有些事想和二皇子商议一下罢了。”
“您也知晓,属下比您早来大晟些许时日,虽谈不上对大晟的国防机密了如指掌,但也算是摸清了局势。”李婧冉和明沉曦对视片刻,话语顿了下,才继续道:“您有惊世之才,但属下毕竟占了先机,想必能助您事半功倍。”
李婧冉朝明沉曦缓慢地道:“如今,属下想用这先机优势与您商讨一二条件,应当算不上过分吧?”
既然明沉曦疑心病重,那与其赌他会一直相信她的“忠心”,不如先人为地制造她的“不忠”。
毕竟李婧冉把自己代入了一下小九的视角,目前明沉曦人生地不熟,她就相当于是他唯一的依靠。
况且,小黄方才给她的信息里,小九并没有受制于人,所谓的“帮明沉曦办事”是建立在她的忠心,仅此而已。
明沉曦想必也是清楚的,因此除了方才的那句试探外,对李婧冉的态度的确还算客气,起码还会纡尊降贵地亲手给她倒酒。
就像是一个老板在努力稳住自家公司的销售冠军。
如今她占尽了信息差的便宜,明沉曦自然会怀疑小九会萌生异心。与其等他来怀疑,不如她先捏造一个让他能继续信任她的条件:比如,把自己的利益和他捆绑在一起。
果不其然,明沉曦听到李婧冉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反而微挑了下眉。
他眸中浮现出一抹兴致盎然,朝她微擡下颌,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李婧冉揣测着明沉曦的思路,迅速打了下腹稿,开口道:“您能从此行中获得那么多的利益,属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知是否能分得一杯羹?”
她目前并不知晓明沉曦来大晟究竟是为了什么,只能比较含糊地旁敲侧击。
“小九放心,待大晟覆巢后,你我借势共同杀回楼兰,我坐上了这皇位,你自然是最大的功臣。”明沉曦语气中含着极有煽动性的蛊惑,“金银,美色,官职,你想要什么,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李婧冉一边被他的大饼噎得消化不良,一边为明沉曦的野心感到心惊。
楼兰女子为尊,明沉曦自是无法继承皇位的,而如今他百般迂回地来了大晟,竟是为了把大晟搅个天翻地覆,然后夺权?
李婧冉深深觉得华淑和明沉曦两个人生错了国。华淑想要谋权篡位好歹只是在自己国家搅动风云,明沉曦倒好,在自己国家借不到势干脆绕一个大圈先把邻国给搞下来。
隔行如隔山,这很难评,祝他失败吧。
李婧冉思索片刻,回应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明沉曦闻言却笑,笑起来时眼波流转,明耀夺目。
他半真半假地道:“妻主啊,一日夫妻百日恩,这点信任都不愿给吗?”
“更何况......这话应当我问吧?”
明沉曦拎着酒壶起身,银壶底在婴儿臂粗细的红烛光上轻煨,他挑开酒盖瞧着轻晃的酒液,慢条斯理地道:“来大晟如此之久,你又做了些什么呢?”
跳跃的烛光映在他的脸庞,他侧对着李婧冉并未瞧她,话语很随意,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李婧冉静默,屋内在那一瞬只能听到红烛燃烧伴着酒液撞击壶壁的声响。
噼啪声,水声,隐蔽地透着道不明的暗昧。
李婧冉轻垂下眼,手中酒盏倒映出她的一只眼,上挑的桃花眼型看着妩媚又勾人。
李婧冉目光上移,拿着杯盏走到明沉曦身边,在他视线转向她时,当着他的面将杯盏慢慢地倾斜。
暗红色的美酒淅淅沥沥地倒入重工刺绣的地毯,明沉曦瞧了眼那滩如鲜血般洇开的水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语。
像是在无声地用视线逼问她,她此举何意。
李婧冉淅干了杯中的酒液,不疾不徐地对明沉曦道:“这杯酒,敬大晟陨落的祭司大人。”
侧面回答了他先前的那句“你做了什么”。
她将杯盏再次转了过来,浅浅笑了下,示意了下他用喜蜡煨着的酒壶:“问盟友讨杯温酒,应当不算太冒昧吧?”
明沉曦饶有兴趣地端详着她,再次为她斟了半杯酒,端着酒盏走到她面前半臂处顿住。
“妻主,新婚快乐。”他笑吟吟地如是说道,却并未与她碰杯。
李婧冉福灵心至,微挽了下衣袖与他交臂,火红色的喜服衣袖缠绵交叠。
“新婚快乐啊,驸马。”
她同样温声祝福他。
屋外霜雪寒冰,屋内红烛暖帐,两人微笑着对视两秒,亲密地环着手臂,微微仰头喝了这交杯酒。
是缱绻暧昧的新婚燕尔,也是狼狈为奸的歃血为盟。
翌日清晨,李婧冉还在梦境里数钱时,就听到她这位驸马又开始作妖了。
为什么说“又”呢?
因为这个男人真的很会装,两人昨晚谈完之后都已经是深夜了,她原本以为终于可以美美地去睡一觉,谁知明沉曦却愣是不许。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明沉曦十分豁得出去,并且还一边喘着道“妻主轻点~”,一边在叫的间隙请求她的指点。
“这样叫可以吗?”他态度分外谦逊。
李婧冉:“啊......这......”
他思索片刻:“华淑在床笫间是否有些特殊爱好?我是否须再多一些哭腔?”
说罢,李婧冉便瞧见明沉曦靠在床头,表情冷淡地尝试了下:“嗯......好疼.......妻主,好舒服......”
果真是多了些气音和哭腔。
李婧冉:“.......二皇子果真天赋异禀。”
综上所述,明沉曦逼着她在困得不行时,听他叫了大半宿的床。
还叫了三次水。
搞得好像她多么欲/求/不满似的。
如今的李婧冉感觉自己好像当真和他做了些什么似的,缺乏睡眠让她浑身的肌肉都酸软。
她简单洗漱了一番,泪眼朦胧地边打哈欠边走出里屋,瞧见明沉曦悠哉悠哉地坐在庭院中,阴柔公子汗流浃背地为他撑着伞,阎王公子委屈地跪在地上给他捶着腿。
小日子过得比她还惬意。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明沉曦端详着面前跪了乌泱泱一片的男宠们,慢条斯理地说道:“如今既然妻主娶了我,我便是府中的男主人,还望各位都老实本分些。”
敢怒不敢言的男宠们纷纷狗腿地表忠心拍马屁。
“我再说一遍,把中馈权交出来,不然就都给我在这儿跪着。”明沉曦不咸不淡地吩咐了句。
李婧冉眼皮一跳,走上前去笑着道:“驸马好大的威风啊,这刚来本宫府里,便有大动作。”
明沉曦瞧见她时起身,温柔小意地迎了上来,羞涩地唤了声:“妻主。”
将人前嚣张跋扈、对她柔情款款的形象演了个淋漓极致。
李婧冉也由着明沉曦做戏,伸手搂着他的腰往怀里带了下,他立刻“柔若无骨”地羞红着脸靠了过来。
她怜惜地为他抚平衣领:“昨夜辛苦驸马了,今日怎么不多睡会儿?”
明沉曦的语气很乖:“府内中馈最是扰人,让外人管着总是多有不便,我便想着早日接过来为妻主分忧。”
话音落下,李婧冉发誓,她的余光里瞧见站在明沉曦身后的阴柔公子冷笑着把白眼翻上了天。
“驸马有心了。”李婧冉斟酌了下,“只是这中馈之事难免繁琐,各种细碎之事挺扰人的,驸马要上手恐怕.......”
“妻主~”明沉曦嗔了她一眼,“您昨夜可是说过的,只要我愿意......您便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今我只是问您要个中馈,您都舍不得吗?”
李婧冉在心中叹气,觉得让明沉曦体验一下他就会自己放弃了,因此揉了下眉心道:“许钰林人呢?让他过来和驸马对接下。”
冷峻公子语气不冷不热:“兴许是在处理您和驸马爷大婚后的事宜吧。”
其他人也附和道:“确是如此。钰公子先前刚操持完您们婚房的大小事宜,如今应当是要算着时日给朝中大臣们送回礼。”
阎王公子幽幽叹气:“所谓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默默负重前行。”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之时,一道尖细的声音极有穿透性地打破了长公主府的噪杂:“圣旨到!”
李元牧身旁的奴才先是笑眯眯地朝李婧冉见了个礼,目光转向明沉曦时,面色却陡然一沉:“驸马爷,您可知罪?”
明沉曦气焰依旧嚣张:“不知我何罪之有?”
太监冷笑两声,展开李元牧亲笔书写的长长圣旨,文邹邹地诸列数罪,数落了明沉曦足足有一盏茶。
一开始的内容还比较正经,只说传闻他在楼兰性子骄奢,让他婚后收心,好好做个花瓶。
后面的罪名就越来越离奇了,消息灵通的李元牧甚至打探到了昨夜长公主府叫了几次水,他十分紧跟时事,明里暗里讽明沉曦纵/欲过度,不顾念长公主的身子。
明沉曦想必从未被他人如此数落过,越听面色越沉,李婧冉则在心中狂笑,头一次觉得李元牧这阴阳怪气是如此大快人心。
她面上还颇有些忧愁地求情道:“驸马毕竟刚来到大晟,举目无亲,已是十分清凄。不知陛下这是......”
奴才把手中的圣旨一合,语气抑扬顿挫:“陛下请驸马入宫小叙数日。驸马,请吧。”
他一挥手,身后跟着的几位精兵便凶神恶煞地上前一步,威慑性十足。
明沉曦的眸光微不可查地动了下,可怜兮兮地便来抱李婧冉:“妻主,我舍不得您......”
明沉曦靠近她时,在她耳边低声道:“两日后来接我。”
兴许这是个探查大晟的好机会,明沉曦如是想着。
李婧冉微怔了下,随后眼看着明沉曦被半推半就地架走后,蓦得出声喊住了宣旨的奴才:“帮本宫给陛下带句话。”
奴才恭敬有加地道:“您请说。”
当着明沉曦的视线,李婧冉的态度十分自然,只是道:“跟他说,二哥留下的木鱼......本宫也找不到,让他着人再打一个吧。”
木鱼指的是幻境,“二哥”指的自然是幻境中欺压他们的二皇子。
希望李元牧听得懂她的意思,小心防范明沉曦吧。
李婧冉来到库房时,才发现许钰林平日里真的很忙。
大晟是个礼节又多又繁琐的地方,举办婚宴时别人自然不可能空手来,但朝中关系错综复杂,有些人自是打着贺礼的名头各种塞好处。
因此皇亲贵胄之间还有个潜规则,那就是新婚当日收的所有礼物,都得在婚后七日内用等价的物品还回去。
李婧冉在旁边站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看到许钰林几乎连停下来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被一批又一批的人围着,一边要负责礼品入库,一边还要在同一时间精准地找出价格类似的物品出库回礼。
“钰公子,这玛瑙貔貅是刘尚书那边送的,我方才找了一圈,库房里没有合适的回礼啊,怎么办?”有人愁眉苦脸地捧着盒子询问。许钰林在礼品清单上签字,并未擡头,嗓音徐徐道:“刘尚书好酒,无须选饰品,用陈年佳酿。”
言简意赅,不仅发布了命令,还简洁解释了下这么做的原因,如此一来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他们便应当能自己处理了。
说罢,许钰林将纸递还给等候的管家,似有所感般回眸,恰好撞上了李婧冉的视线。
他微顿片刻,和身边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从繁乱的库房中走到她面前,并未主动开口。
兴许是这几日都要泡库房的缘故,许钰林换了身深色的窄袖衣袍,袖口和腰间都干练地用绳结束着,愈发凸显了他气质上的优势。
姿态清挺,腰肢纤细,让他周身少了几分往日的无害,多了几分利落之感。
李婧冉原本来找许钰林是想让他找时间把中馈交给明沉曦的,但如今一瞧,她深深感觉明沉曦会把她的府邸搞垮。
她的目光环视了圈热火朝天的库房,随后落回许钰林脸庞,只是道:“来给你送个鸡蛋敷脸,消消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