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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初南觉得自己还有事没想通, 比方说,黄腾达手机屏保上的那把火,以及烈火之中的四个字:游戏开始。

如果说这句“游戏开始”是绑匪给他们的留言, 那么这游戏究竟该怎么玩、秉承的又是什么游戏规则,这些是否都需要警方去揣测?

汽车飞驰在深夜无人的公路上, 自王佳的子女赶到医院后, 两人就离开了那地方。

初南降下副驾座的窗, 手肋架在窗沿上, 一边抽烟,一边在脑子里梳理着这两天里发生的事。

“郝美人之前传过来的资料,就曲姗姗那份, 你要是没头绪的话可以先看看, 看完说不定会有什么新思路。”纪延将方向盘打了半圈, 车子利落地拐上了主干道。

“差点把这个给忘了。”初南从置物栏上捞过他的手机。

屏保上设有密码,然而不等她开口问,指尖就仿佛有了肌肉反射般,比大脑更快地输入了六个数字。

输完后,黑屏退去,手机亮起。

初南一怔。

她就这么轻易地点开了这个男人的手机。

纪延原本已经空出了一只手,伸过来准备替她把手机解锁了,可看到亮起的屏幕时,那手在空气中顿了顿。

然后,仿佛很自然地, 就着这个姿势点下了屏幕上的微信,找出郝美人之前发过来的资料。

大手收回, 继续搁到方向盘上。

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黑暗中遽然浮上彼此心头的愕意,在这阒静车厢中, 渐渐地漫延,而后消失——

我还记得你的密码。你家门锁的密码,你电脑的密码,你手机的密码。

你所有所有隐秘的数字,原来,我都还记得。

初南指尖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光,终究在熄在了窗外浓稠的夜色里。

不知多久,驾驶座上的男人才开口:“看完了吗?”

声音绕在静夜里,低沉而克制。

初南回过神来:“还在看。”

曲姗姗,三十岁,闽城本地人。小时候被人犯子拐走,养父母在十几年前皆为传销组织里的小头目。二十岁时因传销组织被警方发现并剿灭,曲姗姗被警察从传销组织里救出。后来哥哥在电视新闻里认出了她,赶到警局将她接回家,至此,姑娘才得以和家人团聚。

可那时她的亲生父母都已经过世了,至亲只剩下一个哥哥。

兄妹俩相依为命,原本也算得上是小宁静小幸福,谁知就在曲姗姗二十一岁那年,她却因为暴力殴打陌生人被扭送到派出所,这事发生后,曲姗姗才被查出因当年在传销组织里的经历,她一直都患有轻微的PTSD。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她哥原本还想瞒着,想自己照顾她自己看着她。可东窗事发后,曲姗姗还是被当地的派出所连同委居大妈,一同劝进了精神病院里。

治疗足足进行了好几年,直到两年前曲姗姗才出院,在黄腾达的保健品推销部找到了工作。

那黄胖子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店里的小曲竟还经历过这等浩劫。或者说,小曲在应聘时特意隐瞒了自己的过去。等郝美人向他递出这则资料时,黄腾达惊了老半天,这才心有余悸地想起来,他们店那脾气向来很好、待老人们更是好的曲姗姗,确实是出过那么一两次不太明显的异状。

比方说,偶尔看到鞭子之类的东西会莫名其妙地发抖;偶尔店长从后面叫她、拍她肩膀时,这姑娘就跟要被人杀了似的,反应比谁都大。

可那样的情况不多,以至于黄腾达从不做他想。

车子开回到市局时,初南正好将这份资料琢磨完:“有两个问题。”

“说。”纪延锁了车,领着她上楼。

“第一,这曲姗姗小时候被拐,二十岁出现在电视上时,她哥凭什么一眼就将人从电视里认出来?从小时候到二十岁,人的容貌不可能完全没变吧?第二,按黄腾达的意思,曲姗姗已经连着失踪几天了,可到目前为止,她身边的同事也好亲哥也好,都只是在‘找人’的阶段。一个PTSD患者足足失踪了三、四天,她身边的人就这反应?”

“第二个问题我之前也让郝美人去调查过。”电梯“叮”一声打开,纪延领着她大步走进刑侦一队办公室,“郝美人?”

“在!”郝美人正在好在电脑前写着什么,闻声一把蹦过来,“什么事老大?”

“之前让你去查的问题呢?”

“哦哦哦!”

小混血这一晚上乱七八糟的事处理得太多,直接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给彻底细枝末节化了,都忘了该打个电话和她家老大说一声:“是这样的老大:她家不是就一个哥哥吗?我刚和她哥联系过了,这家伙是个职业插画师,一星期前正好到外地去采风,所以家里就剩下曲姗姗一个人。而且这曲姗姗吧,虽然说现在谁也联系不上,可曲子奇却说——曲子奇就是曲姗姗她哥——他说曲姗姗几乎每天都会跟他通电话,就和平常时一样,所以曲子奇哪能想得到她会出事啊?直到今晚我联系上他,曲子奇才知道自家妹妹捅了个那么大的篓子。”

纪延:“之前一点儿反常都没有?”

郝美人:“完全没有。”

纪延那双好看的眉微微拢起,不知在想什么。

好一会后,他才又提出初南方才的第一个问题:“还有个事,资料里说几年前曲子奇从电视里一眼就认出了他妹,有没有资料显示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嘛,老大,这个不需要资料。”

郝美人迅速返回到自个电脑前,握着鼠标按了几下,就招呼她哥:“你来看!”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两张让人一看就觉得有血缘关系的脸,郝美人说:“看到没老大?这曲姗姗和她哥,看起来可真是贼神似!虽然称不上一毛一样吧,可那种奇妙的血缘感,别说曲子奇,就我,这么一看也要怀疑两人是不是亲兄妹了,你说老妹走丢了那么久的曲子奇能不怀疑吗?”

是,这么看着确实是,如果他是曲子奇,也不可能不怀疑。

纪延:“让他马上回来,我们这边需要他的配合。”

“这都不用我们提,”郝美人揉着疲惫得快要僵化的肩膀,“那家伙一听说曲姗姗出了事,紧张得要命,马上就订了明天早上的飞机。”

纪延:“什么时候能到?”

“没晚点的话,明早八点十分。”

纪延点点头:“你去确认下这个曲子奇的行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订了票。”

“老大你是怀疑……”

“没怀疑,现在破事一大堆,能谨慎的就谨慎。”

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小混血最佩服的就是她哥这一点,虽说跟旁边这位屏南所的同事比起来吧,她哥大概也就是普通人的智商,可妙就妙在,任何时候这位大佬都能防范于未然地堵住尽可能多的漏洞——之前好些案子之所以能顺利破案,就全得益于他这个好习惯。

郝美人收了命令就去干活了,也不管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小混血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战斗民族的强大行动力。

倒是初南懒洋洋地背靠在某张办公桌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还在研究那个‘游戏规则’?”

“嗯,总觉得这规则不仅仅是‘老人小孩二选一’那么简单。”

两人离开了郝美人桌前,慢悠悠拐进纪延的办公室里。

那个装咖啡的保温瓶还放在桌上,纪延想喝点咖啡提神,可晃了晃保温瓶,发现里头已经空了。

“保温箱里有挂耳,自己找出来泡吧。”初南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一绺长卷发,脑细胞还浸在案子里。

纪延从保温箱里掏了两袋挂耳咖啡出来,替两人各冲了一杯。

浓郁的香气很快就充斥了整个办公室,纪延也不怕烫,一灌就是一大口。

刺激了疲倦的脑神经后,他开始给守在张梅春和跛子婶家附近的警员打电话。

傍晚纪延曾提议让警方入驻图图家,在保护图图家人的同时,也等待绑匪的下一通电话,可张梅春死活不同意。最后警方担心绑匪会再一次来电,强行将图图爸的手机留了下来,同时也让人盯紧了图图家——

“目前还没动静呢纪队,张梅春家已经熄火了,看样子是睡了。”这电话正是打给守在图图家附近的警员的,那警员如此回答道。

纪延:“绑匪没再来电?也没向张梅春家透露过任何图图的情况?”

“没有的纪队。图图他爸的手机不是在我这吗?今晚我们一直没有接到任何不对劲的电话,考虑到会不会是绑匪已经料到了我们会监听图图爸的手机、于是将电话打到了图图爸或是春姨那边,所以我们刚刚也和图图妈做了一番沟通。图图妈亲口告诉我,他们家没有任何人接到绑匪的电话。”

纪延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在下巴上轻蹭着。

“纪队?纪队?”

纪队:“继续盯着,谨防绑匪接下去的任何动作。”

“是!”

电话挂断。

电话那端的警员声音洪亮,初南就站在旁边,从头到尾听完了全程:“纪延?”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

纪延:“嗯?”

“我在想,按绑匪的逻辑,图图之所以被绑架是因为绑匪把张梅春送回来了。可现在,王佳也被送回来了。”

纪延握着咖啡杯的手停在了空中。

初南:“戚家辉的妻儿都在省会,闽城就只有戚世婷一家,所以,她家里有小孩吗?”

纪延脚底突然窜上了股透心的凉意。

连话都来不及回,他迅速抄出手机,拨下一串号:“老金,戚部长家的情况怎么样了?”

老金就是被派到戚世婷家附近去盯梢的同事。

自傍晚纪延下了命令后,老金和盯梢的同事们就各就各位。他和一名姓李的小年轻一个盯着戚世婷小区的大门、一个守在戚世婷家楼下。接到这通电话时,守在戚世婷家楼下的老金擡头看向十二楼:

在那里,十二楼的某个房间里,灯光依然亮着,窗台前偶有纤细的身影掠过。

老金认得出来,那是戚世婷的女儿。

“戚部长在今晚十二点四十八分从家里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她丈夫和女儿都还在家,纪队,从我的位置看得到戚部长女儿的房间,灯亮着呢,人还没睡。”

纪延的一颗心却还是没能定下来:“一定得盯紧了,戚部长家的老太太被送回来了,我担心绑匪今晚还会有行动。”

“纪队的意思是……”老金一惊,为着这话下之意,凌晨两点的倦意一下全没了影。

“总之盯紧点,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

挂了电话后,纪延心头的紧迫感还是没能松下来。

“给戚世婷打个电话吧,家外头你已经让人盯着了,至于家里头,要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也不至于把整个屎盆子全往你脑袋上扣。”初南将手中的杯子往他面前送了送了。铱椛

不属于他的咖啡,却硬是被送到了他面前:“硬塞给你的,接不接?”

纪延明白了她的意思。

几名老头儿老太太闹失踪,其后一堆家属全聚到市局大楼来,戚世婷也来了。虽说确实帮着警方安抚了其他家属,可她自己,却也从头到尾都站在家属那一边。

同样是公职人员,可这回戚世婷却以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表示,自己也只是个失了亲人的普通妇女。

偏偏这普通妇女还拥有着左右他纪延前途的能力——

倘若老人们都被找回来,最终皆大欢喜,那么戚世婷作为普通的妇女、王佳的女儿,自然得好好给他们队送面大锦旗。

可要万一事不如人愿,那么这普通妇女,大概就不再是“普通妇女”那么简单了。

初南把咖啡又往他跟前送了送:“接,还是不接?”

纪延垂眸,淡淡看着被怼到了眼前的咖啡。

咖啡已经不热了,不香不暖胃,也并不属于他。

可面无表情地盯了片时后,纪延还是接过了杯子:“该我的,我就接。”

“要不该你的呢?”

“职责范围内,没有什么是不该我的。”他将不属于自己的咖啡一饮而尽。

初南:“……”行,很行。

还是当年那一副死样子,又硬气,又可气。她做什么吃太饱去替他考虑前途呢?

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记白眼后,初南没好气地拿过他的杯子,就着温热的咖啡啜了口:“不过说归说,给戚世婷打个电话提醒一声总可以吧?既然现在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怀疑,你不让家属提前防范,到时要万一真出事了,这事该算谁的?”

纪延这才犹豫了一下。

“行了,公事公办。”初南的指尖在他手机壳上敲了敲,“当官的也是闽城人,全闽城的安全你都得保证吧纪队长?”

行。

纪延搁下空杯子,往手机上输入一串号码:“戚部长吗?我是刑侦队的纪延……”

戚部长此时正在医院里,火急火燎地和主治医生探讨母亲的病情。

癌细胞在这几天里急速扩散,母亲人昏迷不醒,动不动手术、保守治疗还是激进挽救,全在她和家兄的一句话下。可能手术室的灯一亮一熄,几个小时后,母亲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还是来了,这一天。

戚世婷有些机械地举着手机,任由那年轻刑警的话水流般地在耳旁淌过。她还来不及舀起来细饮,就机械地挂断,在主治医生明晃晃的办公室里,擡头看着鬓边竟有了几缕白意的兄长。

办公室里一时静了下来,连电话的声音都不再有。

还是来了,这一天。

“我为人民工作二十年,从来都是战战兢兢,一刻也不敢放松。下乡那几年,我把一个一贫二穷的吴家村带得人人有饭吃、个个有事做,那时妈逢人就说她的一双儿女就是她最好的成绩,最大的骄傲。哥,我自觉称得上是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可如今回头,原来我最对不起的,竟然是生我养我的母亲。”

母亲已经病了很久了,开刀太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原打算就只做保守治疗。

刚开始上医院,刚开始做检查,她和大哥确实次次陪同,晓得母亲的病非同小可。可时间久了,他们要工作、要生活,他们早已经有了各自的小家庭:孩子要教育,单位要出成绩,下属们就翘首等着部长下命令。有多少次她对着母亲遗憾的眼睛:“妈,我明天没法陪您去医院了。”转身,即便听到母亲无奈的叹息,也咬咬牙,权当成没听到。

再后来……后来,就习惯了不再陪母亲上医院了。

太忙了,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她分身乏术了。

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人间永远的悲哀。

主治医生已经先到病房里去查探情况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这兄妹俩。明晃晃的白炽灯光下,家辉鬓边的发和眼角的液体一起烁着细微的幽光。

“手术吗,哥哥?”

“医生说成功率只有百分二十,我们……手术吗?”

哥哥重重阖了一下眼,眼角细微的幽光和两颗沉重的心一起,无声滴落。

与此同时,八达板材厂——

搜寻还在继续,自接到纪延从医院里打来的电话后,老蔡对电话那头断言“八达厂有问题”的领导回了声“好”,随后便领着大匹人马,一鼓作气,从八达厂周边一路搜到附近的树林里。

十五的月亮在乌云里拼命挣扎,不放弃地挣出来后,又被藏进去。不多时,天边忽然亮出一道惊人的雷电,贯彻在深更被无数手电筒镀亮了的森林上空——

轰隆隆!轰隆隆!

天雷长鸣间,森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道惊天动地的惊吼:“老蔡!老蔡——!!!”

“往西三百米有发现!往西三百米有类似古盛村面包车的车辙!”

“找到面包车痕迹了,痕检快来!”

凌晨三点。

老金再一次擡头看向十二楼的光,降下车窗后,顶着困意狠狠往嘴里塞了两根烟——太他妈困了!

可不成,纪队放过话了,戚部长家今晚必须重点盯着,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绝不成!

十二楼的灯光还亮着,窗前偶有少女纤细的身影走过。

沈笑晴整晚都坐立不安,脑中一个迳地闪过四条大狗扑向老人的场景。最终,那场景里的老人摇身一变,变成了自家外婆。沈笑晴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外婆支零破碎的样子。

没法睡了。

凌晨三点,她还是没办法入睡。

就怕一闭眼,她就会看到自己家外婆支离破碎的样子。

手机“叮咚”一声,是聊天群里的人在艾特她:【晴晴,海报和应援都弄好了吗?】

三点了,本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候,可她社交软件上的每一个本地应援群却都还沸腾着——

不,别人当然不像她是因为担心自家老人而睡不着——她们粉的哥哥马上就要出道了,偶像海选赛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环节,闽城就是下一站演出地,时间就在后天。

可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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