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薛竹隐歪了身子, 肩膀撞在他的胸膛上,鼻尖结结实实磕在他的下巴上,涌起一阵酸痛。
她不明白顾修远这是在做什么, 喝醉了把她认成周云意了?毕竟她与周云意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心底隐隐有些难过,他同周云意的关系已经到如此亲密的地步了吗?
这样实在不妥, 她去扶椅子的搭手, 挣扎着要起来。
顾修远不许她动,连着她的手一起锢住,环抱搂住她的腰身,把她按在自己怀里。
他抱她抱得很紧,就像一根绕着树长的藤蔓铁了心要剜进树皮里,薛竹隐动弹不得, 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两臂上, 要从他的桎梏中脱离出来把他推开。
顾修远忽然闷哼一声,低声说道:“你碰到我伤口了。”
薛竹隐立即不敢动,心提起来,她的手肘刚刚好像确实碰到了他胸膛不知道何处。
她转过头去看顾修远,他脸色发白, 额上冒虚汗,眼睛痛苦地半阖着。
薛竹隐的眼睫颤了颤,低声说了句:“抱歉, 要不要叫郎中?”
“旧伤, 下雨天就会疼,习惯了。”顾修远摇摇头, 抱她抱得更紧, 头埋在她肩膀,小声地说, “你别动就行。”
薛竹隐不敢再动,头顶的雨声大得像是天上洒豆子,空气一时安静,她能感受到顾修远的胸膛起伏,他的呼吸绵长浊重,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旧伤发作,会不会是三年前受了重伤又没有好好养伤,落下了病根?
不知道顾修远要抱到什么时候,薛竹隐心底有些发虚。
诚然是顾修远抱着自己不放,并非自己所愿,但她心底还有一点不可见人的不舍,顾修远抱住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底好像被填满了。
这点不舍让她很焦灼,感觉自己是在窃取周云意和顾修远独处的时光和感情。
要是顾修远醒过来发现是她而不是周云意,场面该有多尴尬啊。
她时不时望向帐帘,生怕周云意进来看到。
脖间微微刺痛,顾修远侧头,在她脖子上轻咬一口,语气里有点埋怨,闷声说道:“你跟我爹一样。”
他这话没头没尾的,薛竹隐没听懂,谁跟他爹一样?周云意,还是她?她那未曾谋面的公爹又怎么了?
顾修远怕咬疼了她,又安抚似的在被咬的地方亲了亲。
她脖子间传来酥麻的痒意,薛竹隐都快疯了,同一个地方,先是齿牙的细细密密的刺痛,接着又是温软的唇的触抚。
他到底要干嘛!
顾修远断断续续地说:“总是不来找我。我爹和我玩捉迷藏,让我躲在花园里,从来没找过我。我和你玩捉迷藏,有一次躲在竹林里,看你会不会喊我吃饭,你都没发现我躲起来了。那次宫宴,我先走了,我故意藏起来,你就是不来找我。就连我来岭南躲起来,你也没来找过我。你真狠心啊,和我爹一样狠心,这世上只有爷爷对我最好。”
薛竹隐的心尖颤了颤,原来他没有认错人。
她心底满是酸涩,回想到三年前,她骑马走在平康坊的大街上,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可真多呀,她的眼睛在攒动的人头里寻觅,连墙根也不放过,怎么样也没寻到他。
夜半三更,路边的树林里传来狐貍和鸮的叫声,诡异幽深,月光把树林的影子拉长,风一吹,树影就珊然而动,像变形的怪物。
达达的马蹄声在山路回响,风从她的脸颊刮过,她的脑子倦得像被糊住了,大腿因为骑马太久一片酸痛,可是手还下意识地攥住缰绳,挥一鞭让马儿跑得再快些。
她紧赶慢赶地到了大桥村,才失望地发现他也不在那里。
她看着天边的云蒸霞蔚,心里空落落的。
众里寻他千百度,奈何山长水阔,杳不知郎君何处。
顾修远的头慢慢垂下去,靠在她的肩膀上,薛竹隐低头看去,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安静地垂在眼睑,大约是又睡着了。
趁着他听不到,薛竹隐突然很想发泄点什么。她这口莫名其妙的气郁结在心中太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慢慢地说:“三年前你走了之后,我找过你。我担心你死在路边,到处找你,我还去找陛下,请求他让你好好养伤,不要再派活给你。”
“可后来我才知道,你是自己想走的。”
身上明明负着伤,不管伤口会不会裂开,都要夤夜骑马出城离开京都,他是有多想离开啊。
她无声地笑了笑。
要是顾修远醒着,他一定又一脸不满,耍赖说:“我走了,你就不能来追我吗?”
真是不讲道理啊。一个人要是想走,谁也拦不住。
何况她有什么身份去追呢?那封和离书已经将他的心思写得明明白白。
顾修远的呼吸匀长,搂她腰的力道变小,薛竹隐小心翼翼地把他手挪开,不敢碰到他的胸膛。
她给他盖了一件衣裳,又拿了个枕头垫在扶手上,让他的头可以靠着扶手上的枕头。
做完这一切,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赶宴会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