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
四月初的时候，八中对高三的学生进行信息采集，拍证件照。
“同学们，这次照片的拍摄将会用在你们的高考录取通知书上，有些学校还用在你们的学生证上面，所以，”李金刚在上面背着手，环视一圈，“想要拍得好看的，尽量穿白衬衫，知道么？”
“没有白衬衫怎么办？”何凯在下边举手，“光着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台下的一群人笑得不行，“你自己光呗。”
“没有白衬衫就穿校服，”李金刚没好气地道，“还光着，你敢光我还不敢给你出去呢。都高三了还这么闹腾，怎么就不学周致成熟啊？”
“就是就是，还是李哥有眼光，怎么不学我一样成熟啊？”
周致食指中指并拢抵着额间，向前一擡，起哄声不约而同的响起。李金刚这下子就被打脸了，这哪儿成熟了？跟中二少年一模一样。
李金刚摇了摇头，继续说着：“好了好了，不闹腾了，后天早上十点啊，别给我迟到，不许给我化妆，男生女生都不行。”
台下一群人稀稀拉拉地回：“知——道——啦。”
靠后门的两人一个趴着闭眼，另一个拿着笔写练习，成熟的周致最近安静了不少。
闻秋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请假，从中午请到下午或者晚上，时间不固定，刚开始还跟他说是去杨渠朝那里修电脑或者干什么活，到后面几天连借口都懒得找，跟他通知一下说“我中午请假了，晚上回”，问他去做什么完全不理人。
但除了这件事情上，闻秋也挺乖的，按以往他一直追问他去哪儿，闻秋肯定会甩脸色，但最近就是冷着脸让他抱，让他亲，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就是看不出他干嘛了。
“闻哥？”
周致侧身看着闭眼的人，最近天气暖和了点，冬季校服换成了秋季校服，不看人的时候是真的乖，双手交叠往桌上一搭，把半张脸埋进去，只露出长且浓密的睫毛和挺直的山根，这人脸上也没有什么痣，这段时间不晒太阳，脸白净得不行。
只是眼底下轻微的黑眼圈很明显。
“嗯。”闭着眼睛的人拉长声音回了个气音。
“起了，等会儿上课了。”
“嗯。”
周致看着他闭着眼睛扭了下头，把额头搭手上，侧面只能看见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和一只耳朵，再缓慢地抽出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后颈上，迟缓地呼啦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炸毛了，然后……不动了。
“闻哥。”
“等会儿。”这话说得有气无力的。
等会儿也不是等多久，大概过了十秒钟，搭后脑勺上的手放下了，开始撑着他那沉重的脑袋起来，耷拉着脑袋的主人又以这个姿势顿住了十秒钟，最后不知道是手没有力气了还是手滑了，脑袋以肉眼勉强可见的速度垂下，周致眼疾手快地伸手垫在课桌上，砸得他手指骨生疼，倒抽了口凉气。
肉眼可见，闻秋困得脑袋发晕，起不来。
闻秋请了假，这就说明他有大半天的时间是没有学习的，以至于他回来后会熬夜刷题，几点睡得着不是取决于他那天晚上刷题的速度，而是取决于他什么时候能睡得着。
他开始有点失眠了。
闻秋被砸了一下，把脑袋也砸清醒了一点，半撑着脑袋，手抓着周致的双手揉了揉，哑声：“对不起，疼不疼？”
“对不起什么，不疼。”
周致看着闻秋那耷拉的眼皮实在没忍住，扑哧一笑，逗他，“你这能看见我么？”
平时闻秋看人都是半垂着眼眸，懒洋洋的，现在就眯一条缝，跟没睁开一样，闻秋听后，撑着脑袋的手稍微一弯，就遮住了眼睛，揉了揉，微微叹息一声，随后往后靠在椅背上仰着头，依旧闭着眼睛，脖子上喉结的弧度很好看。
有气无力地擡起一只手放到周致面前，“拧一下。”
“拧什么？”周致抓着他的手捏着他的指骨，问了一句。
“手臂，像拧麻绳一样。”
“疯了吧。”
周致没舍得拧他的手，抽了张湿巾搭他眼睛上，“自己擦一下脸。”
要是换个地方，周致都想自己给他擦，但这是教室，人多眼杂的，稍不留神就露馅。
底下的手松开了，冰凉的湿巾突然搭眼睛上让闻秋轻轻“哎惹”一声，弯下腰来额头又抵着桌沿，双手拿着湿纸巾贴眼睛，随后慢吞吞地擦脸。
“这怎么那么像黄花大姑娘上错花轿哭了呢。”
“到时候哭的不一定是我。”闻秋低声回。
周致擡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呸呸呸。”闻秋要是上错花轿了，那哭的绝对是他自己。
看着闻秋那没什么劲儿的动作，没忍住问：“你这几天请假干嘛？一请就是大半天。”
闻秋淡淡地回了句：“没干嘛。”
他将那湿巾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袋里边，拿了支笔随意地转了两圈。
旁边的周致听见后很嫌弃地撇撇嘴，嘟囔着：“没干嘛，啧，谁想问啊，谁稀罕知道你干嘛啊？”
然后侧了个身坐直了不想再搭理闻秋。
闻秋微抿着嘴唇看了眼，也没解释，随后手托着脸低头学习了。
周小少爷这怨气其实不小，闻秋请假他倒没什么怨言，不带他就不带他，可闻秋从最初还跟他报备说去杨渠朝那儿，到后来的只是通知说他请假了，连请假理由都没跟他讲。
作为他名正言顺还有名分的男朋友，他实在没法装作看不见，心里的触动挺大的，闻秋这做法跟自己一点都不重要似的。
他其实猜到闻秋最开始请假的时候并不是去杨渠朝那儿了，至于去哪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请假去做什么他也不清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闻秋现在连找个借口哄他一下都不乐意，他之前还信誓旦旦的敢说他对闻秋的了解程度起码有98%，现在直接下降到90%，这就跟信不信任的问题是一样的。
周致谈了恋爱头一回闹脾气，那怨气冲天的一下课也不待在座位上，跑去陈琰他们那坐着了，等上课的时候就磨磨蹭蹭的回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又闹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