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骗我?”
闻秋做了很多噩梦,一个接着一个,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留。
他看见他正乘坐轮船待在海中央,周围很黑,很安静,可是他又觉得很吵。一瞬间天翻地覆,他沉入海里了,高压,寂静,寒冷,黑暗,未知的恐惧,挣扎不得,窒息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想跟着光往上游,只不过是在晚上,他看不见光了。
从最初的扑腾到逐渐放弃,他觉得他要葬身海底,直到意识模糊,想不起所有的事情。
眼前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下雪了,白茫茫一片,他能清楚的看见周围大厦的天台,好多人在喊他的名字,很吵很吵。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怀里抱着闻溪给他的玩偶,他擡脚往前一步,身体落空了,失重感,风声,以及……
“闻秋!”
“闻秋,醒醒,别睡了。”
“宝贝儿干嘛呢?别做梦了,快醒醒。”
“可不能再睡了宝宝,醒醒,看看哥哥。”
“猫猫,太阳晒屁股了哦,睁开眼睛好不好?”
“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早餐,快起床啦。”
闻秋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耳膜像被海水泡过坏了一样,他听不清。
“怎么还不醒?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医生,你不是说他没事么?”周致伸手摸了摸闻秋的额头,烧退了,但是人没醒,周致急得团团转,沉着脸,“我不是在找茬,我只是在正常质疑你,你到底行不行啊?”
医生简直冤得慌,自己行医多年,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怀疑他?刚想准备再次检查,就看见闻秋的眼睫毛闪了闪,他声音都发着颤:“快看,醒了醒了!”
周致低头一看,就看见闻秋睫毛颤了颤,慢慢地睁开眼睛,许是觉得太亮了,又闭上了。
周致擡手遮住了他眼前的光亮,连忙拿着遥控器将窗帘拉上了,又想哭又想笑:“没事没事,没事了没事了。”
周致的手摸了摸他的脸,“你特么的吓死我了!”
语气也不敢说太重,擡手将眼泪擦掉,可怎么也止不住,又委屈又心疼:“我真以为你要烧傻了,再不醒过来我就要叫我妈开直升机来接你回去了,你那么大个人了能不能让人放点心啊?干嘛了能病成这样呜呜呜……”
医生看着泣不成声的金发少年,明明这两天虽着急但还算稳重,有理有条,没想到这人一醒,就哭成了这个样子,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闻秋有些犹豫地伸手,大拇指慢慢地擦掉他的眼泪,泪水浸湿了,用手背擦,用掌心擦,滚烫又冰凉,翘长的睫毛挂着泪珠,哭得闻秋都有些无措,棕色的瞳孔挺好看的,眼眶有些红,眼底下的黑眼圈也明显。
“你真的要吓死我了。”
等看见闻秋睁眼的时候,周致那颗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抽了几张纸巾胡乱地擦干眼泪,想问点什么却问不出口。
安静了好一会儿,周致扶着他给他喂了点水,缓了缓这有些难熬的情绪,俯下身来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润润的,捏着他的脸颊,可惜道:“好不容易才喂胖了点,一病回到暑假前。”
“怎么不说话?”
周致捏着他的两颊,一用力,闻秋的嘴巴就嘟了起来,他依旧是呆呆愣愣的,没像以前一样把他手拍开。
周致弯下腰像吸果冻一样吮吸着,慢慢撬开牙关,开始入侵,占领。
闻秋从最初的没反应到后面慢慢开始回应,双手从最初抓着他的大衣到后来圈着他的脖子,低声呢喃着喊:“周致……”
紧贴的嘴唇分开,周致手指陷入他的头发里,“喊哥哥。”
“哥哥。”闻秋回。
“刚睡醒的时候就是乖。”
周致轻笑着看他,只不过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我做噩梦了。”
周致的嘴角慢慢缓了下来,低声问:“碰见什么事情了?能让你做噩梦。”
“吃过叮叮糖么?”
周致本以为闻秋是碰见了什么令他害怕的东西,所以他才能连续病了好几天,外加做噩梦,只是这叮叮糖跟他做噩梦有什么关系?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吃过,甜的。”
“没有了。”
“有,我给你买。”周致刚刚不知道叮叮糖跟他的噩梦有什么关系,现在依旧不知道,只是猜测他在梦里刚想吃叮叮糖,然后就醒了,软着声音哄他:“买很多很多,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好不好?”
“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哪种?我给你买。”
闻秋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不想吃啊?等你想吃的时候再跟我说。”周致坐在凳子上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慢慢捏着,“现在有哪里难受么?饿不饿?要不要再喝点水?”
“嗯。”
闻秋半撑着起来,被周致一把捞过扶起,没好气道:“我那么大个人在旁边当我摆设呢?以前使唤人使唤得挺利索,一个月没见生疏了?”
“我很想你,从放假的那一天开始。”
闻秋说话永远是轻飘飘的,淡淡的似乎不着点,刚睡醒的嗓音有些喑哑,像夏日的草莓冰沙,像秋季的银杏叶片,像口琴轻吟时的空旷,他说话永远直白真诚,丝丝缕缕,细细碎碎。
周致拿着枕头的动作僵住,缓缓舒出一口气,将枕头放他身后摆好,转身给他倒了杯温热的水,递到他嘴边,看他喝了一半后才收回手。
嘴角上扬的弧度其实很勉强,闻秋说想他了,他确实开心,只是又觉得很无奈。
闻秋不想说的事情真的是半个字都不肯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