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
少年从手机那头传到他耳边的声音不像面对面时听到的那样清晰,有点低沉,也有点性感。闻秋不是没听过别人喊他闻哥,但周致喊的这一声直接让他全身酥麻了一下,伸手揉了揉耳朵,“你确定么?”
说实话,他跟周致的接触时间算不得长,从开学到现在打的交道,满打满算加起来也就三四天,接触的原因基本都是周致不交作业,上课睡觉。他们应该能算是两看相厌的关系,只是他也真没想到周致这家伙会是个忘性大的自来熟,昨天那一脚的账还没算,现在就能因为这一通电话把他叫去酒吧玩。
但不得不说,杨渠朝打的这通电话,是他们俩意料之外的意外。
闻秋看了眼外边早已暗下来的天,起身拿了钥匙出门,板鞋踩在铁制楼梯上依旧会发出嗒嗒嗒的响声,老小区住的都是一些被生活差点压垮的人,也是没法打破被贫穷枷锁铐住的人。
看着好几扇窗口透出来的暗黄灯光,闻秋才察觉到,老小区不知什么时候来电了。住着人的房子时不时有炒菜的香味儿飘来,也有大人打骂孩子的喊声,孩童的哭声,也有夫妻争吵的尖叫声。
这是他们的生活日常,是在大城市里茍活着的小人物的写照,闻秋不太能算是这里的人,他对这些也没什么感觉,他的步伐依旧稳健,他借着一闪一闪的昏暗路灯,走出了那条阴暗悠长的小巷子。
等闻秋走到网吧的时候,正巧看见周致蹲在墙角处,他穿着一身黑,像一条染了金色头发的黑色大狗狗。
他走过去,低头看着不动弹的人,“蹲这儿做什么?”
周致听见声音后皱着一张脸擡头,“我脚麻了。”
闻秋嗯了一声,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下一秒就听见周致嗷了一声,还真像条大型犬,“我特么……脚麻了你还踢我!”
周致果断一伸手,抓住了闻秋的手腕,用力一扯,然后借力起身,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老子得让你付出代价。”
闻秋左手虚搭在他的腰上,把头往后仰了一点,右手把周致的脸推到一边,“别凑那么近。”
“就凑。”
周致双腿就跟被电了一样,麻得不行,干脆将脑袋埋在了闻秋的颈肩处,“让我缓缓,老子脚真的麻,使不上劲儿。”
闻秋微微低头,鼻尖碰到了他的发梢,应该是喷了点香水,味道很淡,也很香,耳朵上还戴着耳钉,银白色的树叶形状。
周致缓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擡头看着把头往后仰的人,喊:“闻秋。”
闻秋刚想嗯一声,鼻尖闻着的那点香味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快要散去的烟味儿,“抽烟了?”
周致啧了一声,把刚想说的话咽了进去,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狗鼻子。”
闻秋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没理他这句狗鼻子,转身打算走进网吧,就被周致给拉住了,“有事儿?”
“你不跟我去酒吧玩么?”周致都被闻秋这操作给弄懵了,疑惑道:“你进网吧干嘛啊?”
“不去。”
“那你来这里干嘛?不是来找我的?老子都等了你半小时了,你现在跟我说你不去了?那老子白蹲这儿了?”
周致低头闻了下自己的衣领,这烟味儿又不重,“我真觉得你这人还挺奇怪的,刚电话里还说我不烦,怎么一见面就各种嫌弃啊?我不就抽了个烟吗?老子又不是吃了什么臭豆腐,这烟味儿还真让你恶心啊?网吧里边的味道那么难闻,也没见你进去的时候犹豫一下啊?说到底还是不熟呗。”
闻秋双手插着兜,站在两节台阶上,听着越来越离谱的话,不怎么开心了,低头看着他,“我嫌弃你了?”
周致觉得他奇怪,他还觉得周致奇怪呢,问:“我有答应你要跟你去酒吧么?”
“没答应吗?”周致微拧着眉,擡头看他,有理有据地继续发言:“你不嫌弃我你刚刚后退那一步干什么?我身上烟味儿很重吗?很臭么?”
闻秋没法回答他这种问题,他越接触周致越觉得他是个傻子,还是个问题超多的大傻子。
周致看着闻秋点头后转身就走,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也转身走了。
杨渠朝撑着脸扭头看走进来的人,揶揄了一句:“要不你帮我把那话费交了?”
闻秋没理他,走到他旁边把凳子拉开,坐了下来,“两个小时的话费你也好意思?”
“你还知道你们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啊?”杨渠朝现在看着闻秋都觉得稀奇极了,“那男生的嘴巴一直都没停过,你跟他打电话你能插上嘴吗?”
闻秋低着头给周致发消息,也有些郁闷,“我要能插上嘴,还能打两个小时?”
“哎呦我去,你可真行。”杨渠朝伸手将鼻梁上的眼镜拿下来,揉了下眼睛,“你该不会喜欢他吧?以你的性子可不管能不能插上嘴,可是直接挂的。”
闻秋呵了一声,没回。杨渠朝从十三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也没打算听到他的回答,打了个哈欠就趴着睡了,“回学校的时候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