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无意识地拿恶意去揣测了对方。
“对不起。”他再次道。
青衣道士看着他“嗯”了一声。
“……您的衣服,脏了。”莲空的目光垂下的时候,看见了那只袖子,青红一片,污迹遍布,以及那袖中的手,骨节分明而修长,指节上也沾了一点血。
他忽然想起刚才这只手覆在他眼睛上的触感,清清凉凉,只凭触感,就觉得那是极为干净的一双手。
可是现在却沾着脏污的血迹。那只袖子将莲空挡了个严严实实,他身上是一点血都没被溅上。
青衣道士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随意地“嗯”了一声,问:“走么?”
莲空慢慢地,点了下头。
他一矮身,动作极其轻柔地将柳月容抱了起来。
即便人已经不在了,他还是要将她带回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即便是死,也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在这里。
青衣道士淡淡问:“这魔兽尸体,你不准备带回去让如意村的人瞧瞧?”
莲空看向他。
“不然你说的,他们会相信?”
也是。天妃祭这传承了几百年的传统,如意村的人凭什么相信莲空一个外来人的话?就这么空口白牙,不能令人信服。
“想,”莲空道,“可是怎么带?”
这巨兽实在体格庞大,他现在没有灵力,有些无能为力。
青衣道士一擡手,那钉在魔兽身上的长剑飞了回来,他将魔兽收入了袖中的芥子囊中,顺便弄了道小清净术,把袖子上的血洗干净了。
莲空却倏地一顿。
他方才余光扫到一眼,见那剑柄上刻着二字剑铭,似乎是……凌霜?
可是……凌霜剑,不是他师父的佩剑么?
即使叛离师门多年,莲空也绝不会忘记他师父的佩剑,不可能连这个都忘掉,恰恰相反,关于清夜悬的一切,他都铭刻在心。
不对。他又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天下也没有不许剑铭重名的规矩,所以肯定这位道长的剑铭刚好取了这两个字。
肯定是这样。莲空心中想道。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心中犹疑,还想再看一看,可那把长剑却入了鞘,被收了起来,他只好垂着眼睛,收回了目光。
青衣道士看着站在原地怔愣的人一眼,拢了下袖子,道:“走吧。”
*
柳家药铺中,柳老大、丑婆以及刚被放出来的程颂已等了多时,等得焦躁极了。程颂走来走去,终于忍不住说:“那位小兄弟没说他去哪儿找人了么?为何一个人去?我们就该跟着他一起去才是!”
柳老大蹙着眉心,没说话。
他们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打算一接到人,就离开如意村。柳月容如果回来了,肯定不可能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藏在家里,即使藏着,也总会被人发现,他们既然这么决定了,这地方就不能待了。
他们都为柳月容而焦急着,没有人注意到,借住在他们家的那位青衣道士何时不见了。
直到他从正门走进来,他们才发现这一点,不过也并未多加关注,他们马上都准备走了,还在乎关心什么静虚观的道士么?
他们本来正在看着别的方向,清夜悬走到堂中,没人看着他,他说了一句:“人已经找到了。”
药铺内的三个人齐刷刷地掉脸转向他。
清夜悬垂下眼睫,眸中冷淡,他没直接道出真相,只说:“你们去村长家看看吧。”
三人立刻就知道事情有异,这种事,他们是准备偷偷摸摸地将柳月容接回来,怎么可能把这事捅到村长那儿去?他们立刻往外走,却发现整个村子灯火通明。
全村人都挤在了村长家,围得水泄不通。
“……我说的全都是真的。”莲空将那青衣道士说的大致转述了一遍,“从来便没有什么天妃祭,你们送出去的女儿,全部都死在了这巨兽口下。”
柳老大、丑婆和程颂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这么一句。他们全然呆住了,看向被安放在堂中静卧着的尸身,惊呼出口。
“容儿!”程颂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柳月容身侧,慌乱地去触碰她,却摸到一手的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大夫,大夫呢?你们救救她……”
柳老大和丑婆在一旁,久久不能置信,苍老的眼角滑落出浑浊的泪水。
清夜悬料的没错,若没有这巨兽的尸体,村民的确不会相信莲空所说的。现在证据俱在,人群才哗然起来。
这天妃祭由来已久,许多家都将女儿送出去过,欢欢喜喜地送出去,却成了洞xue中连坟冢都没有的一把枯骨。
“这气运来路不正,想出这种法子的人,更是心术不正,恶毒至极。”莲空逼向那村长,用力攥了下自己的手,才讲这句话说完全。
他眼中隐隐有金色雾气流动,杀气腾腾,有些骇人。
村长缩在椅子上,大概是眼见事情败露,他受村民千夫所指,露出极端恐惧的样子,拼命撇清:“我不知道啊!此事跟我无关啊!我真的不知道……”
莲空还未来得及再开口说什么,一个村民冲了进来,是莲空刚才在人群中随便挑的一个人,他请这村民帮忙去将那位大巫带过来对峙。在他看来,这村长有问题,那卜算出天妃人选是柳月容的大巫,更是有问题!
根本就没有天妃祭这回事,他从哪里聆听的天意?还如此言之凿凿?全是扯谎!
村民跑了一路,直喘着气道:“大、大巫,他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