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八）
“江医生，言言的情况怎么样了？”温岁言已经躺在ICU四天了，因为生命体征不平稳迟迟不能进去探视，这让在门口等的温岁礼心急如焚，他不知道妹妹现在的样子，还有她在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江司予刚刚从DSA出来，忙得连头套都还没有摘，他听到声响往声音来源的地方望去，看到一脸憔悴的温岁礼正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口，眼睑下是青色的黑眼圈，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我待会儿进去看看。”江司予看到温岁礼这副模样难免心痛，虽说作为医务工作者与病人共情是大忌，可他实在无法心硬，总是忍不住帮他。
江司予在两年前遇到十六岁的温岁礼，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十八岁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孤苦无依，满身伤痕，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在病床上逝去而无能为力，同样的充满绝望。
温岁礼点了点头，他已经好几天吃不下东西了，只勉强喝了一点水，现在全靠意志让他强撑着，他根本无法想象要是妹妹没了他会怎么样。
好消息是温岁言今早的生命体征趋向稳定，刚刚人也苏醒了，允许家属探视。
温岁礼一听这个消息，勉强撑着的力气一下子涣散，他控制不住的身体沿着门框慢慢滑了下去。
“先去吃点东西吧小伙子，探视时间还没到呢。”门口的保安看到温岁礼这样也忍不住心一软，他已经守在门口四天了，据说里面躺着的是他的妹妹，这么多天了家里也没个大人过来，想必也是个苦的。
温岁礼知道这是保安的好意，他右手扶着门沿慢慢地将自己撑起来，他的脸和唇色都是惨白的，整个人看起来脆弱而易脆，他对着保安扯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点了点头。
毕竟这是个好消息。
温岁礼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他撑着脚步慢慢走到门口，回望一下ICU紧闭的大门。
言言，哥哥下午就能见到你了。
馒头是前天的，这两天温岁礼没有胃口，只咬了一口就放进了书包里，他在门诊候诊室的饮水机上接了点热水，就坐在门诊与住院部四楼的天桥通道上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通道上三三两两聚集的人很多，他们都是住院或者躺在icu的病人家属，是一些没钱或者不舍得住宿的人，他们晚上只要有一张棉被就可以睡觉，白天就把被子收起来聚集在这里。
生活都已经这样苦了，可疾病却依然没有放过他们。
天桥的另外一边，李令正站在体检中心主任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放眼望去，眼界开阔，他也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地上小口小口啃着白面馒头的温岁礼。
李令心没来由地一疼，温岁礼看起来好像更瘦了，而且看起来好憔悴，他这段时间过的好吗？
莫名其妙的，李令竟然会担心起一个人来了。
可是他已经答应了父亲，他不会再与温岁礼有什么瓜葛，也是意外，他李令向来没有在什么事情上妥协过，唯独只有这件。
“你在看什么？”李意看着自家二弟站在窗边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平时也不见他这么深沉，不过这段时间李令确实是意外地沉默了许多。
李令摇了摇头，其实他的心里很乱，他也不知道自己对温岁礼是什么感情，明明只是一时兴起，起初就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可后来自己对他作出的那些举动已经完全违背了初衷，事情已经朝着他自己也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是像父亲说的那样自己对他那么是同情吗？是因为觉得他可怜才会对他好吗？
李令打开手机信息界面，最后的一条与温岁礼的信息还是中秋节那天，在那一刻他无比确信温岁礼是真的喜欢他。
温岁礼咬馒头的动作突然地停了下来，他意识到好像有人在看他，可是他环顾四周也没有人注视他，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