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对他亏欠
听起来如此蹊跷,我竟不知元平什么时候去找过宗天泽,还手提礼物上门拜访。
当年元平应左大将举荐,本可以顺利入伍,与爹爹一样随军西征立汗马功劳,就是这个宗天泽百般阻挠,针对此事连日上奏,最后逼得皇上只得取消计划,此后也不再提及关于元平的话题。
以致于元平至今都无一官半职,只靠爹爹托人给他挂个武官,实际上仍是平民身份。
这次武举已是他唯一入朝的希望,我们都觉得他没有状元,至少也有探花吧,就凭他这孔武有力的躯体、精通百艺的身手,还顶着一张俊美刚毅的脸,在京城一众武士里极其耀眼。
因此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凭他那臭脾气,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与宗天泽低头讨好?
我便与赵忡讲:“殿下你能找到我哥哥被关押在哪里吗?”
赵忡摇头,更显焦虑:“我要是能找到他,我还会在这里?”
他想帮忙却束手无策的样子,与他平日里拿不定主意的虚弱如出一辙。
我自知虽然他处于高位,但终究是托付不起的,也不好再逼迫他想法子,只得求他最简单的忙帮一帮:“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太子殿下能否帮帮忙?”
“说!”
“借我点……打点用。”
我伸出手,搓搓拇指和食指示意。
赵忡愣了一下后,马上拍脑袋又摸荷包:“不好,我出门没带银两,你等着,我现在回宫去取。”
我左等右等,等到任何风吹草动都引得一惊一乍,然而他这一回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连特意给元安送的饭菜都断了。
阿娘看我唉声叹气,安慰道:“太子殿下虽然心肠是好,但他确实担不起这样的大事,估计这会儿应是被皇后娘娘管住不准来了。”
阿娘说的有道理,我还记得皇后娘娘对他的管教甚是严格,之前我带他去市井闲逛都被一顿教训。
阿娘接着叹气:“你爹爹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当年册封太子时,不顾劝阻,一再反对……”
我同样不知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更加自责对家人的关心实在太少。如果有一天能从这大牢出去,对他们的亏欠我必要好好弥补。
自后几天,没有了赵忡的关照,我们的待遇又天差地别。
馊饭里拌点咸菜卤水都算是狱吏客气,饿了几天实在扛不住,我将自己和女眷身上仅剩的那些首饰差不多都拿去买通狱吏,才勉强有些人能吃喝的充饥口粮放到面前。
元安几日来都精神不振,我最担心还是她能否扛过去,这让阿娘几次碎碎念到流泪:
“早知道一定让你喝了那碗药,现在何苦受这种罪……”
“都是我的错,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女儿。”
“用我的命抵你们平安吧,我也没脸活下去了……”
元安听了也跟着泪流满面,毫无血色的双唇总是在微微颤抖,到后来,甚至颤抖都没有力气,逐渐闭上了眼睛。
我以为她这是要死了,跪在她身边拼命摸她的脉搏,虽然微弱,但好在一直跳一直跳。
阿娘哭着央求我:“元喜你平日里最有主意,现在想想办法,不求马上出去,至少让元安能活下去吧……”
她从来不会求我任何事,因为总说我孩子气。
可今天,阿娘差点要跪在地上,求我这个总是不让她省心的淘气鬼救元安。
这一瞬间,像有一把无形的锤子,哐当一下把我锤到麻木与晕眩。
麻木过后,我忽然醒过来,忽然意识到从那晚起,那个无忧无虑、不受任何束缚的元喜已经随着漫天的烟花与震耳欲聋的爆竹,沉入了漫长无尽的黑夜里。
我不作声,低头看到脚边破了个口子的瓷碗,默默倒出里边臭烘烘的咸菜汤饭,用力砸在地上。
阿娘抱住我的双腿大哭:“你不要生气!娘不是在逼你!没事,娘自己想办法,不会让你们姐妹有事的!”
“我没有生气,娘你别哭。”
我喃喃,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抵到脖颈,轻轻划开一道刺痛的口子。
阿娘尖叫着拉扯我的手,我便加重手上的力气,将伤口划到渐深。
一股温热的感觉从脖子流下,蔓延到全身。
我低头看到自己身上,一滩滩鲜血像溪流,流淌过赵方羡送我的长衫上。
“娘,我不会有事的,我会找人救我们……”
清醒时,眼睛还睁不开,鼻尖上氤氲的浓郁药香味先行一步拉扯我回现实。
我知道自己没死,翻身下床摸索着往外走,很快被人拦下。
“你走什么?不要以为出来看大夫就能逃走。”
是狱吏的声音。
我揉揉眼睛,总算看清楚自己在郎中的医馆里,两个平时看守我们的狱吏把着门,百无聊赖地看街上美女。
与我想的一样,太急太严重的情况下,狱吏会把犯人送出来救治。
我摸一摸缠着纱布的脖子,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