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光影,随着娇娇人儿的讨饶声摇晃。
从明润到泣不成声,再到神思散乱,初夏对今日的自己不满意极了。她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撼动铜皮铁骨的荔山正统?
他让休息,她便休息,横竖都那样累了。
偏生要瞎折腾,现在这般惨兮兮,她都怀疑明日自己能不能起来向陛下和娴妃娘娘请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延礼终于肯放过她,抱着她去了浴池。
身体沁入温清的水里,即使乏极,初夏都忍不住轻叹了声。小手攀在延礼的肩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伺候。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下了那张床,太子殿下终于像个人了。他细致地为初夏擦着按着,没再乱来。
这让初夏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方才的那个延礼怕不是假的。但她并未吱声儿,太乏了。
不想这过分的沉寂让延礼紧张起来,他轻轻吻了她沾了水的脸颊,“恼了吗?”
初夏被他吵到不行,终于睁开眼,眼底覆了一层薄雾,又柔又娇,“殿下现在才问,抵什么用?”
“臣妾刚一再讨饶,殿下也不曾放过我。”
跳舞时,她亦是一口一个殿下一口一个臣妾,但那意味同现在全然不同。先前是刻意魅惑,现在是真的恼了,怪他不够温柔。
延礼也知自己过分,但.....
他悄悄运功朝初夏渡内力,以温热润贴她,想叫娇娇人儿舒服些。面上,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几句,“我是人,不是禁欲的神仙。夏夏又这般美,我把持不住是正常的。”
天知道,熬到今天,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
初夏很少听他夸她美,心中不由泛甜,“真的美?”
延礼又啄了她的脸颊一下,不带一丝情欲的,“我心里最美的那个,谁也无法替代。”
“那等我老了呢?那时候肯定就不美了。”
“你怎地不回话?答不出来。”
“太子妃,你才刚过双十,现在谈老的事情会不会太早?”
“迟早会老的,你定要答我。”
也不知是在热水里泡了一阵,还是延礼渡进的内力起作用了,初夏精神好了许多。延礼安心不少,眉眼间有笑意晕开,方才又飨足,疏星明月一般的清隽,“我们太子妃就是变成老太太,也定是最美的。”
初夏这才放过他。
半晌后,两个人一身清爽回到了寝殿。
延礼先把娇娇人儿安放在躺椅上,自个儿找了洁净的床单换了先前的,那动作,当真是熟练极了。
初夏睇他,有些羞窘又有点想笑。
她家殿下,凶残是凶残了点儿,但这善后的水平一直高企。这般场面这样的自己,她一点不想叫旁人看见。
还好,他懂。
收拾妥帖后,延礼将初夏抱到床上,自己随后躺了上去。
“灯。”
初夏亲昵地靠着他,沐浴过后,他的气息越发的清冽好闻。让她愉悦,也予她无上安稳。她的眼皮子开始打架了,只是这灯,有点影响。
延礼抚了抚她的发,大手轻飘飘一挥,灯一盏盏灭了。
明裕宫彻底静了下来,只是这静寂也掩不住那盈盈春意。
翌日,又是五更天。延礼稍有动静就惊扰了怀中的人儿,小手拽紧他的衣襟,有些娇气地咕哝道,“好疼,都怪你。”
昨晚还不觉得,睡了一觉,怎么浑身上下都像被车轱辘碾过一般。
延礼哄了好一会儿,她才好过了些,终于肯松手了。
延礼起身,换了衣服。本打算给初夏穿,但太子妃的宫装繁复,根本无从着手。只能唤吟月三个进殿伺候。三人来后,他便先出去了,省得等会儿被赶。
吟月三个伺候初夏洗漱穿衣时,自然没错过她身上的那些青紫印记。虽知这是夫妻间的亲昵,还是忍不住心疼。
“太子殿下怎地这般没有轻重?”
“要不要寻太医来瞧瞧。”
吟月到底是心疼主子,没忍住多说了两句。
闻言,初夏的耳根子似给人放了火,须臾泛出烫意。
“不疼的。”
“这身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稍稍擦碰下就是青紫一片。”
吟月想想也是,心下安稳许多,“那小姐哪里不舒服,定是要同我们说。”
初夏无奈道:“知晓了。”
吟雪和吟风两个见状,皆轻笑出声。
华丽宫装一上身,方才还在和延礼闹的娇娇人儿,一身清婉被淡化,矜贵又冷艳。
玄钺立国后的第一位太子妃,任谁看都是尊贵万分。
可之于初夏,只有当太子是闵延礼时才有意义她才会欢喜接纳。换了旁人,这明裕宫就是牢笼,往后余生注定被寂寥搓磨。
盯着初夏稍稍用了些东西,延礼才肯出门。上了骄撵,初夏趁众不主意,掐了他的手背,“霸道。”
延礼反手拢住那抹柔腻,稍稍凑近,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吾妻甚美。”
猝不及防的一口糖塞过来,初夏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怔怔数息,轻轻笑开来。罢了,看他这么会哄人的面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这时候,无论是延礼还是初夏,都以为这次只是太子携新妇面圣。是对父君的尊重,也是古往今来跳不来的礼节。哪知去到泰安殿,帝王在,孟大人苏将军在,包括初将军和平西王在内的朝中肱骨也都在。
小两口不明所以,但仍表现冷静得体。
帝王看着两人,面露欣慰。
待到礼成,两个人起身,帝王便直叩主题,“今儿找诸位来,是想宣布一件事儿。”
是宣布,不是商讨。
帝王心意已绝。
“一个月后,孤退位。新帝,孤之第七子。”
话还未说全,除了孟清梵,众人皆跪。
“陛下......”
想劝,又不知道从何劝起。他们这位陛下,从来都不是个冲动的主儿,相反的,他比谁都聪颖冷静。若不是当年那场人祸,陛下定是一代明君,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怀着伤痛退位。
一片仓皇中,延礼成了第一个开口之人,“父皇,缘何这般着急?儿臣,离不开父皇,儿臣没想这么早继位。”
这话由衷的。
在延礼眼里,这个家安稳妥帖比这个皇位重要多了。
帝王也是知道的,心里也是诸多愧疚。只是事到如今,他的心力实在无法负荷江山的重压了。
“小七,你未归时,父皇尚且靠一股恨意一点期许勉强支撑。如今罪魁祸首已经揪出你也健康长大,还成长到如今这般,父皇的心趋于圆满,斗志也就弱了许多。”
“江山太重,父皇再背不动了。”
经历了过往种种,帝王终归是累了。在后继有人的情况下,他想让自己轻松些。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无不动容鼻酸。
若不是累极,哪个人都不愿将自己的软弱毫无遮掩地摊在人前,更别说他是帝王,他是太/祖和孟大人一手护养出来的孩子。
他虽柔和,但他绝对有血性,心怀天下。
延礼的眼中亦有泪雾泛出,他不想叫人看见,暗运内力强行压制。
稍高处,帝王的话还在继续,
“小七能理解父亲吗?”
是父亲,不是父皇。
“小七,能替父亲和太/祖守护这片江山吗?”
两声父亲,让延礼避无可避。
他双手伏地,朝着父亲行了大礼,“能,小七定不负父亲和孟大人期望。”
帝王欣慰笑开来,重担即将卸下,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轻松。
“那就辛苦小七了。”
话落,转向孟清梵和苏星捷,“孤走后,请孟大人和苏将军在咸佑多停留些时日,你们在,太子才会心安呐。”
孟清梵:“陛下放心,老臣定会竭尽全力辅助殿下。”
帝王点点头,目光从一众朝中肱骨身上掠过,“这些年,辛苦诸位了。孤退位后,诸位是走是留但凭己心。”
“若走,孤会论功行赏,保诸位后半世无忧。若留,太子贤德正直,定会好好善待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