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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再没有和他们一样的新婚夫妇了。
新婚当夜，快到子时，夫妻俩居然着装一新携手出门了。
弄琴就守在外面，她今天和一个小丫鬟留下来守夜，其实顾姣以前是没守夜习惯的，就算守也都是让人在屋子里打地铺，一整夜也喊不了她们一声，但今天情况特殊，弄琴一直想着里头估计会传话喊她们，未想等了一宿也没个声。
小丫鬟早就睡得开始做起香梦。
她也有些困，勉强撑着，还是抵不住困乏，就这样枕着膝盖打着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嘎吱”声，她还有些茫然，等余光瞥见两双鞋，倒是立刻警醒过来。
忙肃然起身。
起来的时候还推了身边的小丫鬟一下，把人给弄醒之后冲顾姣和赵长璟垂首问好，“四爷，夫人。”
小丫鬟年纪小，与赵长璟接触的机会也不多，冷不丁和那双漆黑的眼睛对上，还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低着头，声音也颤巍巍的，跟着喊人，“四、四爷，夫人。”
赵长璟还是从前那副模样，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也没因为她们睡着而如何。
手倒是一直牵着顾姣，间或垂眸看一眼她，怕她身体又不舒服。
顾姣看她们一脸困顿却很是不舍，一双眼睛落在弄琴的身上，她跟弄琴、抚玉一道长大，如果说抚玉与她年纪相仿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那弄琴对她而言就是姐姐般的存在。
她自然是舍不得她难受的。
“你们快去睡吧，我和四叔这边不用你们守夜。”
原本让她们守夜也不过是为了夜里方便擡水换东西，但那些事情现在都已经有四叔做了，净室里面又一直有热水供着，自然无需她们继续守着。
弄琴刚要开口。
赵长璟也发话了，“下去吧。”
对顾姣，弄琴还能说几句，但对赵长璟，她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的。迟疑一会后，她轻轻应了一声是，看他们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方才多问了一句，“四爷和夫人是有什么需要吗？”
顾姣听到这话，巴掌大的小脸不禁又红了一些。
即便是面对弄琴，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大晚上肚子饿，这会出去觅食，因此她不肯说话，只轻轻扯了下赵长璟的袖子，让他解决。
赵长璟低眸看她，小妻子脸红耳热，就连脖子都呈现出浅浅的绯色，纤长羽睫扑闪扑闪，藏住眼底深处的不好意思。
真是容易害羞。
他心里感慨着。
不过也有不害羞的时候。
刚刚亲他的时候像只小狐貍，看他压抑不住情-欲的时候，还在他身上耀武扬威地笑，眼尾上扬着，仿佛在无声说“你也有今天”，倘若有尾巴，估计还得一晃一晃。
没忍住低笑一声。
察觉到顾姣望过来的困惑目光，他才稍有收敛，只是眼底依旧有清浅的笑意，他没有说什么，长指一勾包拢住她的手握于掌心之中方才解释一句，“我们去小厨房。”
又跟了一句，“我饿了。”
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给自己的小妻子打马虎眼。
哎？
弄琴呆了下，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还想说话，可赵长璟已经牵着顾姣的手往前走了，声音卡顿在喉咙里，看着夫妻俩的身影，她犹豫了下到底没有追过去。
小丫鬟在一旁问怎么办。
她胆子小，以为是四爷不满她们伺候，才要自己去小厨房做东西。
弄琴到底与这位主子相处过几个月，知道他的脾性，静默一会后她摇了摇头，“就按着四爷和夫人的意思来吧。”
不过走前，她还是打算先进屋收拾下。
“咦？”小丫鬟跟在她身后进来，看着干干净净的床铺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干净？”再一看旁边跟豆腐块叠起来的被褥衣裳，小脸唰得一下又变白了，抓着弄琴的胳膊紧张道：“怎么、怎么都收拾过了啊。”
“姐姐，我们、我们怎么办呀？四爷会不会觉得我们没用，让姑娘把我们都打发了啊。”
她战战兢兢，生怕真得如此。
弄琴倒只是有些惊讶，看这叠得正正方方的样子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至于原因……想到她家姑娘一向容易脸红害羞的脾性，不用猜都知道是她不好意思了。
要是换做别人，弄琴保不准私下还会劝姑娘一句。
没有这样让自己丈夫动手的道理，若是让别人知道，指不定怎么看姑娘。
不过换成四爷──
想到这大半年姑娘和他在一起，他的包容和教导，弄琴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开这个口。
她这位新姑爷和别人不一样，也用不着这一套。
因此她也只是简短地安慰了丫鬟一声。
走过去抱起被褥的时候看到被褥和裙子上面干涸的白色印迹，自打当了大丫鬟之后就一直严肃自持的弄琴也难得红了脸，再一想刚刚听到的那几声，更是脸红耳热，小丫鬟要来抱的时候，她也没让，只匆匆拿着东西就出去了。
顾姣这会还不知道弄琴她们看到了什么。
大半夜，走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道上，她的心情莫名有些愉快。
不知道是因为得偿所愿，终于嫁给了四叔，还是因为四叔的纵容和宠溺，她觉得自己被宠爱着，抑或是没什么多余的理由，只是因为喜欢的人就在她身边而已。
不过不管什么理由，她的高兴发自内心，是真的。
此时月亮还高高挂在天上，照下一片朦胧的光晕，笼罩住地上的两个人。
顾姣看着地上的倒影，两个人的身影都被月光拉得很长，跟踩着高跷的瘦高个一样，她觉得有趣，忍不住就笑出声，牵着四叔的手，一晃一晃的，就跟两个小朋友牵着手结伴去玩，又觉得好玩，忍不住去踩影子。
反正不肯好好走。
赵长璟早就习惯她这副样子了。
在这种小事上，他向来由着她，从不对此拘束，只偶尔碰到崎岖难走的小路才会提醒她“小心”。
有时赵长璟看她这样都觉得自己被她带得有些年轻了。
小的时候都没有过多少的童心和稚趣，倒是在这个而立之年被他的小妻子挖掘出来。
老树开花。
容光焕发。
挺好。
夜里风有些大。
到底还是三春月，冬日才过去，夏日又还没来，介在这不尴不尬的月份里，冷也不是，热也不是。虽然出门前，赵长璟特地给顾姣挑了一身还算厚实的衣裳，但看她用玉簪随意挽着的三千青丝在空中飞舞，难免还是担心。
“冷不冷？”
他把她脸颊边被风吹乱的头发绕到耳后，鸦青色的发丝在他修长的指尖游走，看她脑后歪歪斜斜的一团，赵长璟注目片刻，沉思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好好学学怎么梳发髻才会好看又牢固？刚刚他们为此耽误了不少时间。
他的妻子从小养尊处优并不会这些。
他倒是会，然女子和男子的发髻终究不同，她又一贯爱美，若梳得不好看还会皱鼻子。
赵长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给自己的夫人梳发，但事实果真如此后，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烦闷，甚至还起了几分兴致，想拿出认真探索的态度好好研究。
唇角又勾勒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他轻轻拍着顾姣的头顶。
“不冷呀。”顾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头也不擡，还在乐此不彼踩地上的影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就跟冬天的时候踩地上的雪，只不过踩雪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踩影子不会。
她突然怀念以前踩雪的时候，忍不住扭头，“四叔，我们到冬天也这样走好不好呀？”
她双眸亮晶晶的，眼里的希冀和渴望藏也藏不住。
赵长璟倒是挑眉。
“我自然可以，不过──”他的手从上往下，放在顾姣的脖颈处不轻不重捏着，那双含笑的凤眸也一直看着她，“不过我怕某人一到冬天就又不肯出门了。”
这个又字就很妙。
某人气鼓鼓叫道：“我才没有！”
赵长璟仍扬眉看她，“没有？那去年我想带你去东郊赏梅，是谁不肯出门的？”
听人旧事重提，顾姣一下子没了气势，四目相对，她目光飘忽，语气渐弱，却还在努力为自己辩解，“那、那是因为去年没下雪，要是下雪，我肯定去看！”
越说越觉得自己十分有道理。
她骄傲地仰着自己的下巴，很是坚定地看着赵长璟。
赵长璟微垂的目光温柔平和，尾音却微微上扬，像是不相信，“真的？”
“本来就是真的！”看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顾姣步子都停下了，踮着脚手挂在他的脖子上，耍着赖非要他信。
她这会倒是全不怕被人看见。
非要粘着人要他点头说信，黏黏糊糊抱着他的脖子不肯下来，“你快说信我，快说快说，不说我就不让你走了。”
“好好好，信你信你。”
赵长璟纵容地一手扶着她的腰免得她摔倒，一手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拍，从始至终他的眼中都是平和温柔的笑容，唇角轻翘，带着宠溺俯身低头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没多少欲望。
就是很简单很寻常的一个吻，比夜里的晚风还要轻。
亲完之后才又抵着她的额头问她，“还吃不吃了，不饿了？”
顾姣还在回味刚刚那个吻，小脸才红，听他后话，倒是想起正事，肚子刚才叫了好久，这会倒是没再叫了，要说饿，其实饿过头了也还好，但想吃四叔亲手做的面条的这颗心还在。
“吃！”
她很有气势的说完，然后松开挂在他脖子上的手，啪嗒一下站稳。
赵长璟刚提醒完小心，就见面前的小姑娘忽然眼眶一红，眉心都皱了起来，两条好看的柳叶眉就跟攒了几座小山峰一般，他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语气关切紧张，“扯到了？”
这话太害羞，顾姣不肯说，但眼泪汪汪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带你回房。”
他说着就要把人打横抱起，但顾姣显然不肯，扯着人袖子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说，“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
赵长璟皱眉看她。
他很少跟顾姣皱眉，也只有碰到顾姣不好好照顾自己的时候才会如此，但就是因为少，于是每每皱眉都能让顾姣心里害怕，不敢再闹。
可今天，她也不知怎得，泪腺忽然变得特别发达，情绪也起起伏伏，看他皱眉，不仅不怕，还觉得自己委屈死了，眼泪忽然啪嗒啪嗒往下掉，嘴巴一瘪，哭音就泄了出来，“你凶我。”
这俨然算是无理取闹。
等她理智恢复，恐怕又会觉得自己这样十分有毛病，但现在情绪上头，显然想不了这么多，就知道自己的夫君蹙眉沉脸看她，还要带她回房间。
赵长璟当然知道她这是因为什么原因，轻轻叹了口气，把人拢到怀里，“没凶你。”
他一边说一边亲她头顶上的旋。
今早才洗过的头发，即使刚才浸了湿汗，也只是让原本的玫瑰香发散得更加厉害了，“怕你疼，不舒服，才想着带你回去。”
顾姣今晚的情绪本来就一阵阵的。
刚刚还委屈的不行，这会被人一哄又好了，从他怀里仰起头，眼泪汪汪看着他，就是声音还有些抽噎，“可我更想跟着你，我不想跟你分开。”
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没安全感，手指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松开。
赵长璟看她这样哪里还有别的话可以说？
在许多事情上，只要不危害到她的身体，赵长璟向来是有些没原则的，这会把她眼角的眼泪抹掉，最终也只是撂下一句，“那要是难受记得跟我说。”
顾姣忙点头。
等人问“还能走吗”，不能就抱她过去，她倒是没让，只牵着他的手，非要十指相扣，然后在暖黄色的月亮下仰起头，看着他小声说，“我要这样走。”
双眼被泪水洗过，如雨后的天空。
碧空如洗。
赵长璟看得心软，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那不许再蹦蹦跳跳，省得又难受。”他说完，目光落在顾姣的某处，又蹙眉，“刚才应该先给你上点药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顾姣觉得他在内阁在朝堂处理公务也不过如此了。
她却不行。
天生就比别人更容易害羞，何况还是讨论这样的问题，没说话，一双美目却含嗔带怨看着人，俨然是一副不肯让人再说的模样。
赵长璟意会，体贴地没再说，注意力倒是一直落在她身上。
没再让人跟之前似的蹦蹦跳跳。
牢牢牵着让她好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