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往事
虫帝并不爱笑，端着一张认真的表情，却意外地健谈，而且语气也极为放松。
“你看这个黑色圆翼的，这个是陆地种，不能飞，走横和竖；这个半翼圆座，划水的……这个得走折线，像这样——”虫帝指着棋盘上的棋子介绍，“你面前那个，大翼展的，飞行种，可以跳跃两格……然后这四种是雌王雄王，你看，这么走——明白了吗？”
万森点头，规则很简单，听一下基本也就大致明白了。他把虫帝捡到一边示范的棋子归位，和虫帝有一搭没一搭地走起棋来。
虫帝的要求不是难事，万森自然也就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对在虫帝面前抖什么机灵完全没有想法。既然阿什雷蒙是那种蒙着“亲和”做伪装的政客，那虫帝做表面随意实际大阴谋家也不是不可能，于是他不主动发问，全程由虫帝问一句，答一句。
“听说维布伦挺受学生欢迎，他上课给你们讲冷笑话吗？”虫帝唠起家常，“他从前挺喜欢听那种小故事——就是网上论坛里无厘头的段子，然后改成冷笑话谜语，他给你们讲过吗？”
万森：“没有，但大殿下上课很喜欢举有趣的例子，同学们的确喜欢他的课。”
“哦……那可惜了，我很喜欢听他讲笑话。”虫帝专注地看着万森走了一棋，“不对，走那里违规了，你可以这样——那你认为凯斐怎么样？我看了你们那天的直播，很精彩，我看得出他很高兴。”
万森心说这老父亲做的可真有意思，看到自己的崽被别的虫揍了还觉得他很高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但是当面肯定要说漂亮话，“三殿下很有活力，机甲专业的成绩也很优秀，不像一般的雄虫。”
虫帝听了居然露出了一点欣慰的神情，“他有出息，比他哥哥看的远——我答应他去奥卡顿也是想让这小崽子长点见识，你也不是一般雄虫，我相信你们会是很好的朋友的。”
万森刚想说他们可不是朋友，凯斐这只没有边界感的雄虫可总是对上将贼心不死，现在又换着方地纠缠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新的接近上将的路数。但碍于话不好听，于是他只能憋着腹诽，没有说出来。
然后就又听虫帝絮叨了，“他从小就喜欢和那些卫兵玩，喜欢机甲——这多好，我也认为雄虫崽子们也不是不能玩这些，阿什雷蒙就说这些危险，可不是雄虫该玩的。你说这多大点事，他老是对这样那样紧张？我说爱玩就随他玩去。”
万森落下一枚棋子，他隐约听出这话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阿什雷蒙对凯斐接触军部会那么反感？他听林应说过凯斐为了进奥卡顿没少和他双亲周旋，之前也提过凯斐差点做小军官，但是据说是虫帝给推掉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不想自己虫崽和军方接触的应该是阿什雷蒙——但是为什么？现在军权王权分裂那么严重，自己的虫崽和军方建立和谐的关系不是正好么？
但虫帝似是没有想到这些，他还是单纯在说凯斐，“以前他是喜欢追着德文辛跑，不过你放心，凯斐就是喜欢能打的强者，A区所有强悍的军雌他都想去过两招，宫里的军将啊、还有一些警官，都被他打扰过，雌虫都让着他，你，挺不错——”
万森：“……”该说荣幸吗？
虫帝说了半天发现都是自己在说，于是失笑，“你看就光顾着说我的儿子们，说说你吧，你想知道什么——关于德文辛，我还是知道点故事的。”
万森拿着质地光滑的棋子动作一顿，他有一瞬间的迷茫，关于德文辛，关于德文辛他有什么想要了解的？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
他在成为“万森”的时候就拥有了一只雌君，即便一开始的相处并不那么愉快，甚至极为提防，但这么些时日过去，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开始依赖对方，甚至和对方标记结合——他曾在心里说“将会去爱”，那现在是不是已经算爱上了上将呢？
万森后知后觉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他真的了解德文辛吗？在看不清对方时候的爱意是纯粹的爱吗？还是说源于异世的求生本能而生出的“吊桥效应”？
万森的目光无意识落在了自己手腕上的银灰色“环”上，他意识到自己这没来由的矫情，于是赶紧压了下去，他语气小心且恭敬道：“如果上将想让我知道的话，我想他会主动告诉我……抱歉，陛下，我也不知道我该问什么。”
这次轮到虫帝落棋的手顿住了，他拿着棋子的手悬在半空，然后再次掀起眼皮，好好打量了一番这只让阿什雷蒙亲自招进宫里见上一面的低级雄虫。
若是以当下索那特瑞那不知哪里流行起来的说法来看，万森无异是“反常理”的——虫民们普遍认为等级越高的雄虫越好看。事实上这完全没有依据，辐射造成的变异是随机的，虫帝认为这是“等级滤镜”造成的后果。
瞧瞧，这只叫万森的雄虫可不是长得挺好看的？他和大多数雄虫一样，看上去就属于俊美温柔型，也许刚成年的缘故，面部轮廓还没那么锋利，整个儿看上去还带着一两分少年虫崽特有的天真可爱。当然，相信看过那场火遍全网的雄虫近战肉搏的虫可能不会真当这只雄虫如看上去那么柔软单纯——现在看来，这单纯说不好也是一张外皮呢。
现在的小家伙们可真是谨慎，虫帝在心里一叹，他把棋子落在了万森的面前，吃掉了他的一只“海军”。
“那我给你说点不那么秘密的，你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年轻就当了上将吗？”
万森摇了摇头，但坐姿不禁更端正了两分，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色，“不知道。”
“军功显赫当然也是一方面原因，不过这得要从他出身说起——你知道他是哪族吗？”
“族？”万森疑惑重复，在他所了解的虫族生物通识方面，索那特瑞的种族分类和他认知中的“族群”完全不同，由于基因的完全杂糅化，虫民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大规模具有相同特征的表象。
顶天了，一个家族中同一对雌虫和雄虫生出幼虫有百分之五六十的几率拥有相似的外表特征。
军雌由于可以化形，所以还要再细一点——从“形”上有翅翼、虫化后的表征、从“无形”上看又有信息素、精神力、神经脉冲等。虫族的生命系统比蓝星上的人复杂的多，万森并不能完全弄懂它，但他知道，当下并不以“族”来区分，而是通过科目属，简单用翅翼的几类大概括来区分，甚至可以通过翅翼来倒推一只虫可能有哪些“古物种”基因，若是军雌的话，还能通过虫化后的特征更详细地判断。
万森回忆了一下那昙花一现时看到过的蓝色巨翼，他有些不确定道：“鳞翅目？长翅目？”
虫帝：“这么说也算对了一点，不过德文辛不是索那特瑞上的虫族，他是其他星球的……那边的基因可能比我们这里要纯粹一些，按族群分，叫什么刺蓝闪蛱，我们这里可没听说过。”
“可能？”
“对，他出生的那个星球已经没了，这都是猜的——那儿现在是个荒星，梅老三、哦就是梅约利·冯元帅把他带回来的，那时候梅才是个上校呢，可说，都二十年了。”
虫帝想了想又补充道：“可不是我们搞的，梅老三是意外掉在上面才捡到那崽子，当时正遇上他第一期蜕变，把梅老三的机甲都给折腾废了，好险差点没能回来。”
万森抿着唇笑了一下，他语气轻快了些，“那上将后来是跟着元帅长大的吗？”
虫帝也笑了，“没有，他到索那特瑞以后就跑了。”
“跑了？”
“军雌崽子凶得很。”虫帝紧紧盯着万森的手，催促道：“你这一子也太久了，快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