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亏
暮色四合,天际洇出极深的蓝,干净至极,一广无垠地夜空之下,篝火燃得热烈,薄绒的地毯围着篝火的方向铺就,矮脚案几排列开来;案几旁,竖着灯盏,烛火跃动,明亮光线更使得桌上的鎏金餐具显得流光溢彩。
鎏金雕花的盘子盛着样式的菜肴,盘子上玛瑙似的翠绿葡萄一串串几乎要垂落桌上,红色酒水在 鎏金杯杓中晃动,大凉边境各式贵族门,半依在凭几之上,神色满是兴味,瞧着篝火旁曼妙的舞蹈。
大凉民风速来开放,现在又正巧是夏季,桌案旁的贵族门,胸襟大敞,若有若无起伏的胸肌...
深刻雕琢的肌肉线条,再加之他们素爱佩戴的金饰,额上,脖子上,缓缓垂下,与肌肤相贴...
只裹着一层薄纱的侍女,手捧酒水,似若无骨一般,攀上男人们的肩膀,整个上身贴上去,轻缓加着酒水。
男人们的手指放肆揉搓,游荡在女子腰际,一路向上...引得她们娇声连连。
好一场放荡形骇的盛宴,几乎是不用寻找,她一眼就瞧见半靠在凭几上的顾嘉言,他穿得,是多了些。
视线稍偏,转到他身侧,杜景卓还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目光微垂,手捧茶盏,细细品茗。
周遭肆意调笑声阵阵,女子娇笑声连连,放浪举动似乎影响不到他分毫。
他坐在那,又与似乎坐立难安的顾嘉言全然不同,不为所动,仿佛他周遭就照着一层金刚罩,将所有嘈杂隔绝在之外,独他所在之处是个安静地。
品茗煮茶,举止风雅。
略略收回视线,身姿一转,坐到顾嘉言之前的空位之上。
待到她落座,阿布扎方才举着杯酒水,朝他们转来,却直接越过她朝向顾嘉言:“顾世子,今日这场安排如何?我们大凉的女子身姿曼妙,可比得大庆雅妓?”
他面颊稍稍有些泛红,不知是被气氛鼓舞,还是饮酒过多?双目有些迷离,但仔细看过去,醉意并未直达眼底。
顿了顿,果真,顾嘉言并未给他什么好脸色:“统领,我想我们不应在此聊些什么。”
阿布扎朗声一笑,抚掌道:“就是带顾参将来此放松,若是旁人,还没有这样的待遇呢!”
此番话直接把顾嘉言堵得面色一沉,半响没说出什么。
反倒是一旁传来几声嗤笑:“阿布扎大统领,别带大庆的人来这,这群不解风情的货色,哪里懂得咱们大凉舞姬的妙处?跟个木头一般,不懂欣赏,他们一句话叫什么来着?”
“像猪一样吃不得,好的粮食。”身旁的人赶忙大声附和。
“什么东西,那叫野猪吃不得细糠!”
“诶,对对对,就是这个。”
为首的贵族抚掌认同,语音刚落,几声整齐的嘲弄声音,齐齐笑出声来。
目光稍转,瞧着他们那副嘲弄的笑脸,她勾了勾唇角,本来死皮赖脸的跟来这里,就没打算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商谈完便走。
她来这,本就是要闹个天翻地覆,毕竟只有她闹得越大,才越衬得那幕后之人的心思,他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小举动,才敢顺理成章的摆到明面上来。
想到这,她手中盛满酒水的杯杓,甚至往桌上一扔,随着杯勺的晃动,红色的酒水也洒出些许。
她眉目玩味,态度嚣张:“野猪吃不了细糠?”拿眼往他们身上一溜,接着往凭几上懒散一靠,漫不经心地在摆弄着指甲:“我冷眼瞧着你们也就只配吃得上这碗饭,还把这些舞姬当物件,也不打量着,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连自己家的舞姬都配不上,更别提我们大庆的雅妓,连看你都不带看上一眼。”
此番话说的是既放肆又嚣张,引得周遭不少大凉人把目光投过来。
其中那个为首的公子哥,更是愤愤,他甚至从半躺着到直起腰身,显然是认真的起来:“妓就是妓,能给小爷我服务是她们的荣幸。”说着一把拉过半坐在他身侧的舞姬,手指狠狠在舞姬腰侧捏上几把。
下了重手,可舞姬眼中噙着泪花也不敢痛呼出声。
“别说是雅妓...”那公子哥端起杯杓,将其中酒水一饮而尽,猩红的酒水就着他唇角滑落,甚至脖颈,一路向下滑过胸膛,隐没在隐隐约约线条清晰的腹中。
“就算是你们大庆的贵女,该给小爷我陪笑的时候,还是得陪笑!”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放肆?”
说着,那双似笑非笑地眼睛转来,直勾勾落在她身上。
自然他身旁是有人告知他,她的身份:“这位好像是大庆威武将军的外孙女...”
“外孙女?”那公子哥不屑的嗤笑一声:“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又是个女的,又是借外祖父上位,还敢在这里放肆嚣张,那细胳膊细腿,也就光一副口齿牙尖嘴利,就凭借她那张利嘴,能立下几份军功?”
说着那眼自上而下地把她打量几番,不屑冷笑出声,慢里斯条地晃动着手中满上的杯杓。
真是嚣张...还掂不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沈之窈眯起眼睛,不过...她要得就是这样。
手掌一翻,“哐当”一声,实木的矮脚案几,应声而倒,流金餐具盛着的美酒佳肴,散落一地,猩红色的酒水在薄绒地毯上洇出一大块暗红色的污渍。
她依旧散漫地靠在凭几之上,漫不经心的继续摆弄着手指:“立不立得下几份军功不劳您操心,我只知道此次止战,是因着我们大庆打赢了。”
说着目光往他身上一溜:“若是眼馋我这个职位,那便凭借自己的真本事打上来,要不就哭哭啼啼的回家找娘亲,看看撒个娇,能不能想得到想要的职位?”
“你!”那位公子哥直起身子,连笑三声:“好好好!”
“这打仗就有输有赢,这次你赢了,下次未必我们就会输。只是...光说这胜绩没有什么意思,说不定等到下次,威武将军还能重现当年的石关事变。”
目光倏地阴冷下来,仿佛化成实质的利箭,直直朝那名公子哥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