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
寒风吹拂,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阴云掩住天光,阴沉沉的。
沈之窈直起身子,朝前探了探。
京城之中,那些官宦之后,就算从小习武,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手指攥紧凭几,她抿了抿唇,倏地,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擡眸看去,杜憬卓将一杯热茶推至她身前。
轻声低语:“放心,父皇...有备。”
提起的心稍稍放下,重新靠在凭几上,端起茶水,手一顿,忽而想到件事...
那件事还是要和杜憬卓提一下的...昨日永安伯爵府送来帖子,本来她与伯爵府是断了来往...可这次是沈子钰成亲在即。
同前世一般,嫁入士族王氏旁支嫡子,也算是嫁到王氏的娘家。
这门亲事,算是卫氏千挑万选的,无论面子里子,应当都是不错。
请帖,也是卫氏写下,遣人送到九皇子府。
她明白卫氏心思,本不打算前去...可总是一想到前世那叠银票,终归是心软了些,
既然想要借她的光,那这次便是全了前世的雪中送炭之情。
悠悠叹息出声,她稍稍倾过身子,小声耳语:“殿下,永安伯爵府送来请帖,沈子钰的亲事,我是要去上一趟,不知殿下是否愿意同往?”
不愿意就算了,反正她也只是顺着卫氏的意思问一问。
杜憬卓垂下眸子,瞧着稍稍坐近些的沈之窈,还以为她...再也不会同他主动搭话。
她不是同永安伯爵府的关系向来不融洽吗?怎么这次...
顿了顿,她若是想,那他便去。
“殿下若是忙碌,不去也无妨。”话音落,靠近些的距离又一次拉远,沈之窈已经直起身子,瞧向演武场。
有些懊悔自己言语迟钝,顿了顿,他也顺着沈之窈的目光看去。
演武场上,比试已经开始,第一个上场的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儿子。
不是武将,家中又看中武艺,怎么着,都不会输的太难看吧?
沈之窈这样想着,京中贵胄子弟,大多精通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其中骑射大多都是精通,总归是有些底子在身上...
“啊!!!!!”
倏地,凄厉喊叫划破空旷的演武场。
猛地直起身子,她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这兵部尚书家的小儿子,在松布手下没过三招,便被他手中的流星锤轮下演武台!
就算,这也太快了些!
手忍不住抓住凭几,身体朝前探了探,大凉送来的瓦依,绝非等闲之辈!
兵部尚书的儿子用得是长.枪,硬碰硬,很显然,这条法子行不通...
那以柔克刚,总归可行吧?
就像是猜中她心中所想一般,第二位上场的是宗礼王家的小儿子,使得是把九节鞭。
一来一回,倒是和松布过上十几招,但...
渐渐拧起眉头,你来我往间,那位小公子也逐渐落于下风,如果她没猜错,不出十招,便会落败。
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演武场,硬着来不行,柔着也不行...那嘉和帝准备的那位秘密高手,是要有多强?
忽而,感到有人靠近,余光瞥见一抹侍卫服,出现在杜憬卓身侧,燕安特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殿下,候场的几位世家子弟,都打了退堂鼓。陛下亲自挑选的三位公子,不知吃了什么东西,现在皆是腹痛难忍。”
陛下备下的人出事了!?
支着耳朵,她耐心听着下文,杜憬卓还是那副古板无波的口吻:“不能退,先拖住,再想办法。”
他能想到什么办法?箭在弦上,他上哪找合适人选?
目光又落在台下,宗礼王家到小公子,不出所略地落败,下一位上来的公子却迟迟未曾上场...
“哈,如我所料,你们大庆的儿郎们,不过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草包罢了!”阿图鲁晃着酒樽,不屑嗤笑。
“唰”折扇合上的声音分外响亮,崔严泽淡淡回道:“也得让松布勇士休息休息,省得再说咱们大庆车轮战,欺负松布勇士呢。”
“不用休息,就这样的儿郎,松布一人打十个都没问题!”
阿图鲁张狂的笑声在看台上回响,分外刺耳。
她抿了抿,终于还是没忍住:“松布到底是不是普通平民,阿图鲁勇士比我更清楚。”
毫不避让地,她迎上阿图鲁审视的目光,良久,见他嗤笑一声,将她打量一番:“他一不在我大凉供职。而不属于我大凉皇室宗亲,怎么算不得平民?”
“瓦依一族,专训野马,就连大凉自小习武的勇士与之一战,未必能胜上半分,你敢说,松布是普通平民?”
提到瓦依,阿图鲁正过身子,面上轻慢神色收敛起几分,却仍是张狂语气:“我大凉勇士自然是有能胜过瓦依一族的,只是大庆的贵胄嘛,那倒是不一定。”
“哈。”她双手环胸,斜目而视:“我们大庆依照规矩,上场的全都不是武将家的子弟,而大凉,请来的却是瓦依一族....”
“是又怎样?这样的比试,可是你们大庆的陛下,亲口答应的!”阿图鲁扬起下巴,态度嚣张。
竟如此理直气壮!握住茶盏的手逐渐收紧,目色沉沉,她紧盯着阿图鲁。
“不得无礼。”半依凭几的阿赞比懒洋洋开口,他神色轻佻,不痛不痒地解释道:“无论是按着大凉的规矩,还是大庆的,松布都是平民。”
专训野马的平民,能一样吗?
所以,嘉和帝是怎么同意这场比试的!?
视线转回演武场,第三位比试者已经上台,这次,他拿的是把长刀。
转过身,她仔细观看起来,松布底盘极稳,从下盘攻击几乎是不可能,上半身肌肉饱满凸起,因着连战两场,肌肉凸起的青筋都清晰可见,舞起流星锤来,虎虎生威。
上身下盘,都是无懈可击,那...能动的,就只有头颈。
可头颈,又怎是能轻易近身的?
流星锤舞起的残影,几乎要把松布包裹在其中,枪不行,鞭不行,须得用长刀或剑破开他的气势,在接近松布...
这位面生公子的武器,算是选对...
“咣当!”她还没赞美出口,那名贵子的长刀已然脱手。
清脆的响声在演武场上回响,若是那把长刀在她手上,就绝不会那样用...
对啊!在她手上!咬咬下唇,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真能参赛...
就是输了也不要紧,反正他们也瞧不起女人,输也不丢人,还能争取点时间...
若是赢了,那她朝思暮想的事情,怕是,要有着落。
怎么都不亏!
想到这,她已然做出决断,偏头凑近杜憬卓,低声开口:“殿下,我想...参赛。”
“不行。”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杜憬卓开口。
这太危险,沈之窈一丝一毫受伤的风险,他都承担不起,更何况,松布这样诡异的步伐,受伤的结局几乎是显而易见。
“殿下,我不会让大庆丢人。”
他从未有那个意思。
“危险。”擡眸迎上沈之窈那双真诚的眼睛,他会去找旁人来参加比试,实在不行燕安假扮也可以,但她不能有事。
“殿下,相信我。”那双执拗的眼睛,固执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他知道,他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可为什么呢?明明他可以给她一条更安全,更平坦的路。
喉间不断发紧,他定定瞧着她,不曾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