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2 / 2)

陆无忧用手指测算了一下,道:“我们先在奏章里,上报个大概,还有侵占百姓田地,并着人殴打苦主的事情,先前也派人去查了,应该有个眉目,反正罪证肯定是越多越好……”他正说着,突然听见响动,陆无忧眉峰一动,单手抓住贺兰瓷的手臂,不由分说道,“你先上马车。”

贺兰瓷还没回过神,便被陆无忧又塞了回去。

外面不一时便有了其他人的声响。

“你们是什么人!打哪来的!快把银两和财物都留下来!”说话之人高亢着嗓音,音色里却有些撕破似的沙哑,“这位公子,我们不伤人性命,你让搜搜马车,把值钱的都留下来就行了!”

贺兰瓷顿时了然,是遇到花未灵之前说过的劫匪了。

不过,这才出城没多远啊,就算他们出城没带太多人,这……也太过猖獗了吧。

她稍微掀开一点帘子,就看见陆无忧神色淡淡站在那里,道:“你们劫错人了。”说话间,十多个青衣的身影飞掠过来,手里拿着各式兵器。

贺兰瓷再望过去,只见那群说是劫匪的人,实则也都穿得破破烂烂,手里拿着的也都是锄头镰刀,脸上满是尘灰,看见陆无忧身侧的人来势汹汹,似不寻常,这群人已有了退意。

陆无忧又道:“我身上带的碎银子可以给你们,不过马车就……”

他还未说完,就看见贺兰瓷从马车上下来了。

陆无忧下意识道:“你……”

可还未说完,突然听见另一道响亮的声音道:“仙女!是仙女!俺见过!”

“你说的仙女不会是……”

“对,就是贺兰大人的小姐!贺兰大人可是个清官啊!当年俺跟着舅舅上京伸冤,头都磕破了也没人肯理俺们,就是贺兰青天大老爷帮俺们主持的公道,俺见过他家的小姐,就是这个样子……俺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们看她穿得那么朴素,肯定就是了!”

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你可真是贺兰青天大老爷的小姐?”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小姐,你可千万别跟我们计较!”

“我们这就走,马上就走!对了,西边还有群响马,也是劫道的,小姐您别往那走了,他们可上的是真家伙。”

贺兰瓷轻声道:“谢谢告知。你们都是逃荒过来的吗?”

“是啊贺兰小姐,俺们田都被淹了,城里也发不出粮,要不是饿得难受,谁来这劫道啊。”

“我老婆刚生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呢……奶都下不下来,孩子饿得嗷嗷哭。”

陆无忧见她的模样就明白了,很快把身上碎银子全取了出来,又问身边其他人要过,都递了过去,才道:“……再等一阵子吧,会放粮的。”

“这我们……”

那群劫匪互相看看,都不好意思收。

陆无忧笑道:“贺兰小姐给你们的,放心收吧,她没生气,只是有点害羞。我们在上京饿不死的。”

那群劫匪这才小心翼翼收下银子。

“谢谢贺兰小姐,谢谢这位公子!”

“叫什么公子呢!这肯定是人家相公啊!两位长得可真好看,祝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长命百岁!”

“贺兰小姐,也替俺向贺兰大人问好!”

等重新上了马车,陆无忧取出块帕子递过去,声音很温柔地道:“你怎么眼睛都红了。”

贺兰瓷道:“风沙大而已。”

陆无忧忍不住笑道:“你这破借口,我妹五岁就不用了。感动就直说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官做得好是会有人记得的。”

贺兰瓷用力揉了一下眼睛:“我爹知道应该会挺高兴的。”

陆无忧道:“他肯定知道,他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努力的。忘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的,我做官不光想要做权臣,想要权倾天下,还想要被人叫一声陆青天。”

贺兰瓷转头看了他一会,似乎是第一次认识陆无忧似的,不过很快,她又笑道:“不过你在翰林院,又不掌刑名,应该挺困难的。”

陆无忧也笑道:“事在人为,我就是什么都想要。”

“这时候你倒是很有自信了。”

“我一直很有自信,刚才还不是因为你……算了……”他跟车夫道,“我们往西去。”

贺兰瓷忍不住道:“不是刚说那边有响马吗?”

“对啊,为民除害去,我们当官的理论上不支持劫道,而且……”陆无忧活动了几下手腕,道,“好久没动手了,手痒。”

“……你后半句才是实话吧。”

贺兰瓷觉得陆无忧是在炫耀武艺,他可能真的在上京城里憋坏了。

远远看见那伙响马潜伏在官道外沿,陆无忧便叫人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地埋伏在后面,响马们还在优哉游哉,围着炉子不知道烧些什么,陆无忧已经翻身下了马车,动作极为利索地把手里拿着响箭放哨的给放倒了。

之后他也不叫人一拥而上,只单枪匹马地摸了过去。

贺兰瓷坐在马车里等他,大概是方才有些口渴,陆无忧下马车前,在车里煮了一壶茶,小火炉还在咕嘟咕嘟烧着,刚刚开沸没多久,陆无忧便又回到了马车里,眉梢眼角都是松快的愉悦,仿佛刚做了什么极快乐的事情,他擡手倒了一杯茶,挑着眉眼,桃花眼潋滟含光地望向贺兰瓷:“你方才看见了吗?”

贺兰瓷道:“……呃,在等茶水烧开。”

陆无忧沉默片刻,又倒了杯茶,笑道:“也罢,已经通知了京卫营,有灾世道就不太平,说到底苦的是寻常百姓。”

贺兰瓷抿了抿茶,才重新掀开帘子。

人自是都被陆无忧放倒了,刚才还其乐融融的场景,只剩下旁边几匹马还浑然未觉地吃着草。

陆无忧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见贺兰瓷望着马匹眼眸微微发亮,在郊祀时,也见她眼睛这么亮过,不过很快便又暗了下来。

“……你想学?”

贺兰瓷点了点头道:“想,不过如果耽误你公务就算了。”

陆无忧随口便道:“那有什么可耽误的,时辰还早,我们掌灯时分才回去,你有的是时候,不过待会学不会别哭就是了。”

贺兰瓷无语道:“……我才不会哭。”

陆无忧掀起眼帘道:“刚才谁在马车里哭得眼睛都红了。”

贺兰瓷懒得理他,已经提着裙角,迈步下了马车。

……说不过就跑,跟谁学的。

反正马放那暂且也没人管,就借来一用。

陆无忧挑了匹温顺点的,指给贺兰瓷,同时一手扯缰绳,踩着马镫,做示范似的动作很缓慢地上了马,然后转头问她:“你是要自己学,还是……跟我上一匹,我手把手教你?”

说话间,他还真把手递了过去。

但贺兰瓷几乎没有犹豫,便迈步向了另一匹,仿佛怕他的手尴尬,她还多补了一句道:“跟你骑一匹,我可能学不会。”

陆无忧摸着鼻尖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还没跟人共骑过,是特别待遇,你考虑一下。”

然而贺兰瓷丝毫不为所动。

她有些艰难地够缰绳,裙角碍事不太好踩马镫,便将裙角折上来一些,动作看起来很岌岌可危,陆无忧翻身下去帮她牵住缰绳道:“你动作慢点,免得待会摔下来。”

贺兰瓷犹豫道:“……真的会摔下来吗?”

陆无忧又忍不住笑道:“有我在,那肯定是不能。”

她模样实在看起来不像是能骑马的,大概比较像腾云驾雾的,但现在不管脸上的表情还是手上的动作,都很认真,又隐约透着一点视死如归。

贺兰瓷总算小心翼翼地上了马,但仍旧不敢跑动,陆无忧牵着缰绳,很缓慢地带她走了一圈,才听见贺兰瓷小声问他:“策马奔腾是什么感觉?”

陆无忧道:“很快乐。”

贺兰瓷又忍不住问道:“有多快乐?”

陆无忧道:“比亲你说不准还快乐一点。”

贺兰瓷默了默,道:“……你能用个我能听懂的比喻吗?”

陆无忧道:“难道亲我你不快乐?”

贺兰瓷又默了默,开始想念有话直说的花未灵,都是一母同胞,为什么陆无忧长成这个模样了,他就不能、就不能……

陆无忧还在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亲都亲了那么多回,明明见你也挺沉迷的,贺兰小姐怎么还翻脸不认的。”

贺兰瓷这会脑内不由翻滚起了陆无忧花样百出的亲吻姿势,她赶紧摇了摇脑袋,把它晃出去,道:“陆大人,你的羞耻心呢?”

陆无忧一顿道:“……原来在你眼里我还有那玩意?”

这会他已经又带着贺兰瓷悠闲地绕了一圈。

贺兰瓷扯紧缰绳道:“……能让我好好骑会吗?”

陆无忧终于还是一笑道:“怕你太紧张了,所以缓解一下。策马奔腾自然快乐,我不是抱着你用轻功飞过,你可以想象那时的感觉,但你身体是可以控制的,让它向左向右,且停且行,都随你的念,放开马蹄跑的时候,真的会有仿若能一日千里的错觉。”

贺兰瓷想象着,不由有些神往。

陆无忧又道:“其实不难,无论何时握紧缰绳,夹紧马腹,它若是惊动,撩蹄子,你就把身子俯低,最好贴在马背上……总体来说需要力量,但你这些日子应该锻炼的还不错,不用太害怕。好了……”他轻声道,“我要放开缰绳了,你自己跑一会吧。”

“嗯。”

贺兰瓷认真点着头,陆无忧又笑了笑,这才信手放开缰绳,任她去跑。

一开始贺兰瓷还不敢跑太快,维持着方才散步的速度,但忍不住稍稍夹紧马腹,速度便明显的上升了,与此同时颠簸感也更明显,手里的缰绳需要很费力才能控得稳。

青叶在旁边小声道:“少主不怕少夫人摔下来啊?”

陆无忧一脸“我神功盖世”的表情道:“我又不是来不及救。”

她倒是当真学得很快,马不一会便能轻快地跑起来了。

陆无忧就在原地站着,看贺兰瓷像第一次出门远足似的,脸上已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不似以往浅淡,是真的在笑,那双总是淡且带着一丝防备的眸子现下弯成了一轮星月,连嘴角都在翘着上扬。

明明只是勒着缰绳在绕圈跑。

又过了一会,许是跑过瘾了,贺兰瓷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

刚才还折上去的裙角这会正飘散下来,身姿纤细的少女骑在马背上,衣袂裙摆翩跹飞扬,眼眸在发光,美貌无伦的脸庞漾满清澈笑意,满目耀眼灼亮的日光投落,映衬得她似整个人都在发着亮,从朦胧而至灼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马蹄声滚滚而来。

陆无忧站在原地等她,唇角徐徐上扬。

他发觉,那是很难形容的一刻。

就好像周围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四周寂静,只有朝他奔腾而来的那个人,像利箭破空,像阳光照透阴云,像晨曦撕裂破晓。

像贺兰瓷不顾一切地朝他跑来。

有人不想看事业线,其实作者也不想写,只想写谈恋爱,唉,但设定如此必不可少,为此作者还做了大量功课,虽然我觉得感情线也是在走的,只是不是在身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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