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声音低磁沙哑,一声声顺着耳膜荡到了心脏,每次叫得宁臣欢骨头都酥了。
可这次,他向来温柔的竹马哥哥不知道发什么疯,凶得像是能把他整个人从皮到骨都给拆了,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下。
到后面宁臣欢都快崩溃,只顾一个劲儿地哭叫着求饶,什么哥哥老公之类的软话都说遍了,傅亭筠也没有心疼他一下。
迷迷糊糊中,傅亭筠好像问了他什么问题,但他记不起来了,也同样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只知道他回答完之后,男人的动作骤然变得更凶狠了。最后宁臣欢怎么昏过去的都不知道,连对方抱着他清理的时候也没能醒过来。
宁臣欢直到到这时候才知道,以往男人竟然都还是克制的。
他低头,雪白身体上,从他看不到的脖颈,到能看见的胸口、手臂,被睡衣覆盖的腰间,大腿,甚至细瘦的足踝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吻痕咬痕。
早就醒过来,靠在他身旁的傅亭筠显然也看到了这些,眸光动了动,把他掀开的被子重新拢上来,将他露在外面的双腿连同吻痕一起盖住。
男人像往常一样,把他抱得靠在怀里,拿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喂到他嘴边,柔声道:“喝点水。”
对于傅亭筠昨晚的恶劣行为,宁臣欢其实心里有一点点生气,但想着反正都已经是最后一次,以及考虑到他接下来打算说的话后,宁臣欢又把那一点点火气压下去了。
他嫌热地踢开被子,最后还是像只小猫一样,乖乖坐在男人怀里,小口小口地舔蜂蜜水。
少年不自觉的生气耍娇、小狐貍似的狡黠和微微心虚的神情全写在脸上了,傅亭筠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没有戳破他。
男人宽大的手掌按在少年腰部,极有技巧地按揉着,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垂着眸。
就像是城府极深的顶级掠食者,不动声色地蛰伏着,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的下一步动作。
果然,宁臣欢喝了小半杯水后,昨晚上叫疼了的嗓子舒服了些,就哼哼唧唧地说不要了。
然后擡起一双亮得完全掩藏不住欢喜的桃花眼,眼睫翘着,撒娇一般地望着他:“云哥哥,我和你说个事儿。”
傅亭筠按在少年温热皮肤上的手掌顿了顿,眼睫微擡:“嗯。”
宁臣欢见他的竹马哥哥过了一夜,又恢复到了平时温温柔柔,很好说话的模样,心底更是欣喜,再没了什么顾忌。
他微弯着眼睛,把准备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就是,诅咒已经解除了,以后那个姻缘神都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我们现在就可以解除协议离婚了。”
就在宁臣欢以为他的竹马哥哥会顺理成章地答应时,却听见傅亭筠极轻地笑了一声。
男人英俊的眉眼微敛,薄唇微微向上挑起一个弧度,像是某种完全吃饱喝足后的大型野兽,从头到尾都透着餍足。
修长有力的指节握住他的脚踝,傅亭筠低头望着他,声音温和餍足:“欢欢是不是记错了,我们从来没有签过什么协议呢。”
宁臣欢呆了一瞬,语速飞快地接道:“当时好像是没有签,嗯,这样也方便一点,现在直接离婚就可以了,诅咒已经解除了。”
少年像一只已经落入网中的小兽,他似乎觉察到了哪里不对劲,但天生的骄傲与自负让他并不相信自己会落入陷阱。
那双漂亮的眸子依然镇定地望着男人,带着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娇,可惶惶颤抖的睫毛和骤然攥紧衣角的手指,却出卖了他心底的慌张。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因为紧张和慌乱,连说出口的话都无意识地重复了。
傅亭筠将少年这副惹人怜爱的情态尽数收入眼底,粗糙指腹摩挲着少年脚踝上细嫩的皮肤,把那一片雪白都揉出浅淡的红痕,像落在雪地里的点点梅花。
如同终于抓住猎物的掠食者,不再伪装,肆无忌惮地暴露出凶残恶劣的本性。
男人温柔地笑着,吐出来的话语却近乎残忍:“欢欢好像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宁臣欢眼睫动了动,一种危险逼近的警觉让他本能地把脚踝往后缩了缩,想要挣脱出男人的桎梏,却感到脚踝上的力道收得更紧了。
力道不大,却足够让他动弹不得。
他僵硬着身体,喃喃道:“什么?”
傅亭筠声音温和,不紧不慢地道:“欢欢忘记了,我们从没有签过任何协议,我们在爱尔兰登记了结婚,举办了婚礼,是法律意义上的合法夫妻,婚后也一直朝夕相对,共同生活。”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如同野兽般紧紧盯住他,一字一句:“欢欢与我,从来都是事实婚姻。”
“我们既没有感情破裂,也没有长期分居,所以,不可以离婚。”
宁臣欢呆怔怔地坐在那里,眼神呆呆的,漂亮柔软的嘴唇微张着,好像在很费力地理解男人的一席话。
他望着眼前温柔的竹马哥哥,明明是每天都会见到的熟悉面容,在这一瞬间却好似变得全然陌生。
好似陷入一场幻觉中,周遭的一切声音、画面,连同傅亭筠的脸都变得模糊起来,让他几乎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死水般的寂静中,宁臣欢脊背发凉的反应过来,他的确没有和傅亭筠签过任何有关协议结婚的合同。
因为这是他最亲密、最信任的竹马哥哥,是清风峻节、一言九鼎的正人君子,宁臣欢无条件地相信他,压根没有想过要真的去签什么协议,只是口头上说,让傅亭筠帮他个忙。
可是,协议结婚难道不是双方都默认的吗?傅亭筠怎么会、怎么会把这当成事实婚姻呢?
宁臣欢几乎是口不择言:“可你不是直男吗,为什么不和我离...”
“欢欢。”向来教养极好的傅亭筠罕见地打断他,无奈似的叹了口气,“没有直男会对另一个男人起欲.望。”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将宁臣欢劈得彻底僵在原地。
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傅亭筠答应与他“配合”的一种形式。
宁臣欢这下是彻底慌了,脸色白得像是被水浸过,眼里盛满了慌张无措,嘴唇都在颤抖:“可、可我们之前明明说好的,是假结婚。”
他颤着声音,语无伦次地重复:“是假的,是为了解除诅咒,你答应了和我结婚,还答应要配合我的...你答应了,你说了君子一言,你不能,不能这样...”
傅亭筠望着小兽一般无助颤抖的人,眼底浮现出一抹近乎无奈的神色。
宽大手掌覆过来,怜惜地将少年冰凉的手握住了,拢在掌中,用温热的体温捂着。
他轻叹道:“我是答应了和欢欢结婚,也答应了,要与欢欢做恩爱夫妻,但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和欢欢离婚,不是吗?”
宁臣欢唇色苍白,一颗心彻底沉入黑暗冰冷的谷底。
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唇,却只能僵硬地呆在那里,颤着眼睫,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傅亭筠没有说错。
从头到尾,傅亭筠的确只答应了和他结婚这一件事。
男人浓墨似的眼瞳锁在他身上,面色温和,似乎还在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但宁臣欢此刻已经清楚地知道,他回答与否,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傅亭筠不会答应和他离婚。
像是已经到了绝路,不得不拼死挣扎的小兽,宁臣欢红着眼睛,猛然爆发出一股力气,挣脱开男人抓住他的手,裤子都顾不上穿,跳床夺路而逃。
宁臣欢光着腿跑到自己卧室里,啪地一声把门反锁上,这才稍微感觉安全了一点。
他背靠着门板,整个人脱了力似的滑下来,崩溃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脑里像是突然涌入了过量的信息,他脑子都要过载了,怎么都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他为了解除诅咒才去和傅亭筠结的婚,好不容易解除诅咒后,却发现这婚离不掉了。
命运好像总是能给他意想不到的荒诞。
宁臣欢抱着膝盖,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傅亭筠骗了他。
傅亭筠骗了他!!!
可内心好像又有一个声音在反驳。
是他去找傅亭筠帮忙的。
是他让傅亭筠和他结婚,也是他让傅亭筠一步步和他把协议婚姻变成了事实婚姻。
傅亭筠没有骗他,仅仅是答应了他一个个逐步越界的请求,是他自己,一步步把自己送入了笼中。
宁臣欢紧紧咬着嘴唇,舌尖上弥漫着眼泪咸苦的涩味。
不...他不要结婚,他不要一辈子都和一个人死死绑定在一起,即使那个人是傅亭筠也不行。
一种动物般敏锐的直觉告诉宁臣欢,他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否则一定会有什么脱离他掌控的事情发生。
宁臣欢咬咬牙,三两把擦干净眼泪,找出行李箱摊开在地上。
他拉开衣柜,把柜子里的衣服一件件往箱子里扔。
他要离开这里,今晚就要。
一整天,宁臣欢都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任凭傅亭筠在外面怎么耐心地哄,怎么温柔地叫他去吃饭,都不肯出去,连一句话也不答。
直到夜深人静,宁臣欢才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
凌晨三点,别墅里的佣人早已经离开,卧室外一片漆黑。
他提着箱子,轻手轻脚地下了楼。路过餐厅时,空瘪瘪的肚子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响。
宁臣欢犹豫片刻,还是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出来,塞进背包里。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猫窝前,把睡得正熟的小猫抱了起来。
小猫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身体悬空,吓得张嘴就要“喵”,被宁臣欢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
宁臣欢小声说:“别叫,叫的话我就不能带你走了。”
通人性的小猫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乖巧地窝在主人怀里,不叫了。
宁臣欢抱着小猫,开车一路顺利地出了庄园,直奔机场。
直到坐在了舱位上,熹微的晨光透过舷窗照入,他紧绷的身体才彻底放松下来,闭上眼疲惫地睡过去。
落满阳光的客厅里,一身灰色皮毛的狼犬正焦急地打着转,它甩着尾巴跑来跑去,东嗅嗅,西嗅嗅,嘴里嗷呜嗷呜直叫。
自从家里有了小猫,Alex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它的小猫,即使被脾气骄躁的小猫挠了不知道多少道爪印,也从不生气。
可今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跑到客厅里来找小猫时,才发现小猫不见了。
狼犬体型大,需要很大的活动空间,晚上睡觉都是离客厅很远的一个单独房间,因此并没有看见昨天抱着猫逃跑的小主人。
而它的另一位主人,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安抚地摸他的头,而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像一尊冷硬的雕塑,对它的控诉视而不见。
傅亭筠冷峻的眉眼垂覆着,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昨晚别墅的监控影像。
因为长时间无人操作,影像已经重复播放了许多次。
可男人只是神情漠然地盯着电脑,一言不发。
而影像每循环播放一次,那张脸上的神情就冷上一分,像是结了一层层寒霜。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垂了垂眼,上前一步:“先生,我替您把它关上吧。”
他没有得到回答。
空旷的大厅里寂静得像是冰封千里的雪原,只有狼犬焦急失控的嚎叫声。
良久,沙发上的男人忽然擡眸:“吴叔。”
老管家恭敬道:“先生有什么吩咐?”
可傅亭筠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眸光冰冷地望着客厅里空荡荡的猫窝,又像是透过那个猫窝,望向什么虚无之处。
“我原以为,多一个家庭成员,就能让他对这个家多一分眷恋。”
傅亭筠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意,这一抹笑却让他的面容显得更加漠然,甚至增添了几分令人胆寒的危险性。
他轻声道:“是我错了。”
宁臣欢舍不得抛下才养了不到一个月的猫,却舍得毫不犹豫地抛下他。
他甚至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不再去以任何规矩约束随心所欲的少年,但他的小蝴蝶,还是要从他身边飞走。
老管家默了默:“小少爷或许只是一时置气,过两天,也许就会自己回来。”
傅亭筠极轻地笑了一声:“吴叔,这两天,您回家好好休息吧。”
老管家愕然擡眸:“先生...”
傅亭筠侧眸看向他:“因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辛苦吴叔和我一起出差了。”
老管家愣了愣,但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被辞退,心情便松懈下来。
下一刻,他听见傅亭筠声音温和地说:“毕竟欢欢娇气,要是换了别人照顾,到底没有您周到。”
老管家脸上的神情骤然定住了。
他望着这位向来说一不二的家主,布满细纹的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垂首:“是,先生。”
终于写到这里了!傅总黑化进度100%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