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秋日的清晨，空气之中带着晨露的气息，天边还没有彻底亮起来，窗子发出嘎吱的一声轻响，推开了一道缝隙。
晨起的冷风就在此刻顺着窗子灌了进来，常辞柠下意识微微转头避了避风向，可风仍旧是掀起了鬓边的发丝，透过衣领穿进来，刺骨的凉意。
照理来说，常辞柠现在引气入体，有灵力护体的情况之下，已经不会被寒风所伤，可不知道是不是被乔染一直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捧习惯了，常辞柠还是觉得这秋风有些凉。
窗外站着的是陆长生，玄衣之上是银线交织出来的祥云图案，发带自鬓边垂落而下，擡起眉目看过来的时候，神情端是一方落落大方的从容模样。
成为万象宗宗主的时间不是很久，但是陆长生脸上已经不见青涩，流露出来的只有作为一宗之主应当具备的稳重风度。
常辞柠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轻声问道：“外面风冷，怎么不进来坐？”
陆长生朝着常辞柠微微颔首，算是行礼致意，然后才答道：“我就不进去了，我是来说一声，常前辈嘱咐我做的事情都做好了。”
只是话语顿了一下，陆长生继续问道：“常前辈，何必如此着急？异界之门就在我们手里，乔丘山早晚会来，枫叶小院的阵法才刚刚布置好而已……”
“你也说了，早晚会来。主动权要把握在自己手中。”常辞柠垂眸，纤长的睫羽遮住了眸子里的思量，缓缓说道，“不必多想，我也只是不想大家一直都活在紧绷不得放松的状态里。”
末了，常辞柠补充了一句话说道：“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做好之后就忘了，不必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乔染……”
陆长生蹙了蹙眉，然而出于对常辞柠的信任，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轻点头说道：“知道了。”
常辞柠合上了窗子，同时面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异界之门如今只和两个人有关系，一个是已经认主的乔丘山，另一个是掌控着领主之心的乔染。
想要引得异界之门有异动，也只有这两个人的气息能够做到。
傀儡心的气息早已浸透了乔染体内的血气和魔气，寻常人或许得不到乔染的血液，但是常辞柠却很容易，不过是亲咬在她唇上的时候多使了几分力气。
乔大魔头被亲得意乱情迷，可完全注意不到，常辞柠的指尖轻轻擦拭过她唇上的血痕之后，把那一点点的血色收集了起来。
异界之门没有灵，其认主的方式也很原始古老，直接以血液认主，建立人和门之间的联系。
如今异界之门是有主之物，别人的血液没有任何效果，但是乔染的血就不一样了，在异界之门看来，这是它的两个主人在争夺控制权，必然有异变。
常辞柠坐在窗下，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话本子，一边心里却在盘算，若是乔丘山感受到了异界之门的异动，有几成几率会直接赶回来。
他一生苦心孤诣，不过就为了异界之门和领主之心，当他发现乔染企图夺走异界之门的掌控权的时候，他是否还能坐得住？
常辞柠想要尽快解决乔丘山，自然想着赶紧把他引出来，却又不想让乔染知道是她把乔丘山引过来的，免得被乔染猜出来什么。
她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她只想乔染这三四个月见到她的时候，心情是愉快幸福的，而不是一直焦躁忧虑伤心难过。她舍不得乔染为了一个不可改变的结局，难过那么久。
常辞柠手中的话本子不过才翻了一页，就听得门响的声音，顿了一下之后，又极其轻柔地关上，显然是有人进来了，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脚步声。
常辞柠头也不擡，语气之中却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么偷偷摸摸回来，是在心虚什么吗？要是我的牛乳酥糖没有买回来，我可是会生气的。”
乔染微微一顿，也不再压抑自己的脚步声，绕过屏风走了过来，缓缓道：“我还以为你还在睡着，怕扰了你休息。”
“从早睡到晚，骨头都睡得麻了。”常辞柠伸了个懒腰，清清浅浅的眸子里似乎有淡淡的波光，伸手到了乔染的面前，“我的糖呢？”
“平白无故怎么忽然想吃牛乳酥糖？是不是珑玉又来闹着你？”说着乔染从纳戒里拿出一包酥糖，打开了放在了常辞柠的面前，“我来回的速度很快，是买的现做的，还有些热气。”
糖的甜味和牛乳的香味交织在一起，是凡俗市集上能够闻到的香味，在这秋日的清晨，给周围冷冷的空气里，似乎都添上了一份温暖。
珑玉贪吃，在池上也确实很有心得，常辞柠也认可了珑玉的一句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甜的东西，可以让心情好起来。
甜香的味道盈满口腔的时候，常辞柠的确觉得心情好了一些，刚才沉沉压在心间的千思百绪，似乎都在牛乳酥糖的甜香味里缓缓化掉了。
只是她确实没有这么喜欢太甜的东西，珑玉一定会觉得好吃，但是她吃一块下去，就觉得甜味太腻，就像是糊住了整个嗓子，让人有些说不出话来。
常辞柠从乔染手里接过一杯温度更好的茶水，稍稍顺下去口腔之中的腻味，才继续说道：“跟珑玉没有关系，我都有好多天没有见到珑玉了，整日睡着的时间倒是有一大半。”
“困了就好好休息，都说春困秋乏，到了秋日多睡睡也对身体有好处。”乔染接着常辞柠的话说下去，只是目光忍不住看向那一包牛乳酥糖。
常辞柠只是吃了一块，就把它放到一边了，完全是兴致缺缺的样子。
乔染倒不会因为是自己辛辛苦苦跑了一趟买的不开心，而是她总觉得常辞柠忽然大早上说要吃牛乳酥糖，却又没那么喜欢，有些奇怪。
常辞柠的指尖压在手中的话本子上，压出了淡淡的痕迹，一边翻了一页过去，一边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回来这么早，有没有遇到长生？我这几日好像也没见到长生。”
常辞柠也没想到乔染的速度那么快，若是再早回来那么一点，就直接撞上她和陆长生的谈话了，不过她还是不够安心，最后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乔染摇了摇头道：“没有。”
说着，她的指尖轻轻盖住了常辞柠正在看的那一页话本子，擡手把书合上了，轻声道：“昨夜里就在看这本书，现在又在看，休息一会儿，免得费精神。”
这本书是前几日冯香兰派人送到毒王谷，经过毒王谷弟子又到了灵渊魔手中，然后这两日才送到万象宗的。
是常辞柠和冯香兰都很喜欢的话本子作者湖中歌的新作，常辞柠翻开这本书之后，就彻底陷入了故事里，乔染也不懂常辞柠为什么那么着急要把这本书看完。
常辞柠擡眸看过来，一双清清浅浅的眸子里蕴着笑意，手指轻轻笼住了乔染的手腕，纤长的睫羽如蝶翼一般扇动。
常辞柠站起来身子，勾住乔染的脖颈，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笑道：“乔大魔头不会又在吃话本子的醋了吧？之前还给我送话本子，现在是真的宠坏了……”
常辞柠站起身的时候，没有顾及膝盖上的话本子，她双手都揽着乔染的脖颈，那话本子就落在了乔染的手中。
乔染在满怀幽香里轻轻蹭了蹭，小声说道：“我才没有，是你主动亲我的，我这次就原谅那个该死的话本子作者了，哪有人隔三差五就出新作，比驴都勤快。”
“哪有？”常辞柠忍不住怔了一下，然后掰着手指头数着，“今年她不过才写了两本书，哪里算得上勤快？就算是她本人站在这里，也没有脸面说自己勤快吧？”
说着，常辞柠轻声嘀咕道：“香兰随信而来的书里倒是说过，她如今已经是女帝，必然会盯着她好好写书。”
乔染：“……”倒是没听说过堂堂女帝，不催着朝政，天天催更。她也是忽然就没有那么敌视那个话本子作者了，一天天这么多催更，压力不小，活得也不轻松。
咚——一声撼天动地的闷响，窗外梧桐树被狂风卷起，大片大片的梧桐叶如落雨一般纷纷而下，山间满都是狂风呼啸之声。
常辞柠推开了乔染揽在她腰间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擡手打开了门，举头望去，原本晴朗的清晨天空弥补一层乌云，而乌云最深的地方赫然就是枫叶小院。
乔染沉声道：“来了。”
常辞柠看着那层乌云，心中却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乔丘山甚至在感受到异界之门异动的瞬间就赶来了，可她总是有些不安。
枫叶小镇之上，凌空而立的两道身影，乔丘山唇角微微扬起来淡淡的弧度，轻声道：“想要跟我夺异界之门，乔染未免太妄自尊大了一些。”
他身后站着的正是九煞，此刻他双手齐备，周身的气势比之巅峰时期都高了不少，跟着乔丘山的这段时间，乔丘山也没有亏待他。
九煞此刻的面色有些凝重，抿了抿唇之后，吞吞吐吐说道：“主……主人，他们早就知道异界之门在枫叶小镇……会不会有埋伏？”
乔丘山负手而立，笑着看向九煞：“有没有埋伏，你先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