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夏季天长,这个时间还没黑天。
而夜晚到来温柔而迅速,让人措手不及,如同淡蓝色帕纸盖到红墨水上的晚霞眨眼便被丢进了黑塑料袋。
道边,一大块披着朦胧夜纱的鲜明的白色跃入王也眼帘。
王也走近了点,绿化带掩映间,那毛茸茸的生物毛皮洁净细密如雪,背影透出股温顺,不像在流浪。
他试着靠近。
“大可爱,转过来让我看有没有狗牌。”
它动了动耳朵,舒展身体抻了个懒腰。
王也察觉有点不对,腰身柔软,大耳朵尖尖,尾巴细细长长……
它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漂亮至极的猫脸,虹膜是罕见的银色,夜色中滚圆的瞳孔黑中透蓝。
显然它不会有狗牌,它一爪能拍掉狗头。
王也怕这是什么三年起步的保护动物,倒退着,往不远处的家门移动。
它跟了过来,翘着尾巴,尾尖带勾,不像是有攻击意图。
肩高及腰,如果不是体态轻盈修长,王也会觉得这是头长得像猫的北极熊。
稍一分神,再擡头就和它对上了视线。
单肩背着的包从王也身上滑落,他尚且没反应过来,背包就被它的尾巴卷起。
他傻在原地,半晌僵硬地接过背包。
它缓慢地眨眼,悠悠绕着他,满覆蓬松软毛的身躯蹭他的腿。
王也不明觉里,继续往家走,任它跟着。
打开门,它往门里钻,他阻止了一下,失败了,也就不管了。
家里没人。
他在学校附近吃过饭回来,作业在课间写完了,无事可做,也想不起往常自己都做什么消磨时间,干脆就睡觉吧。
纵使家里有头猛兽在晃荡。
根本睡不着。
他睁开闭了半天的眼睛,把被子掀开一点。
这时,白猫迈着无声的步伐,顶开门缝走进了房间。
王也眼看着它四处嗅嗅闻闻,扒拉这儿钻过那儿,最后停在他床前,乖巧蹲坐看着他。
他迟疑地伸出手,它没有后退。
手放头上,它只是飞机耳。
他感受着那让人陷进去的柔软顺滑的触感,实在太神奇了。
摸了两下,它忽然甩甩尾巴,起身走来,前爪搭上了他的床。
抱着换床单的决心,他给它让出地方。
它走台阶一样地登上了王也的床,在他腿边卧下。
“你饿不饿?”
它斜他一眼,他从那毫无眼白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要吃肉吗?”
它忽然起来,走进怀里,枕着他大腿躺下了,闭上眼睛好像是准备睡觉,没有发出呼噜声。
奇怪的是夏天盖着半身猫毛,王也竟不觉得热。
它是妖精吗?产生这个念头后自己都觉得荒谬。
长得和猫一样就是猫,压在身上不重,看着大是因为毛很蓬松。
但他说服不了自己养它,这么大的猫,一天得吃多少、拉多少、掉多少毛?这副体格万一拆家谁受得住?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通。
还有打疫苗、绝育、洗澡、生病……估计也不符合城市治安规范。
思来想去,他竟悟了为什么需要满足情感需求的人为什么不养猫狗而要生孩子;孩子用不了太久就能大小便自理,能交流的时候更多。
“你要是变成人,我就能养你了。”
次日一早起来,它安分地趴着,任凭王也一条腿搭在身上。
王也脸埋在它胸脯的毛里,没有闻到一点气味,如果说有,也如雪水般清淡,并且哪里都没有它的毛。
他给它块生肉,它闻都不闻,煮熟切碎给它也一样。
它懒懒散散地在房间里乱逛,什么都不碰。
这肯定是一时的。
快到上学时间,他纠结要不要把它关出去。
想了又想,回忆起昨晚抱着它的感觉,好吧,无论今天它在这房子里做了什么,他都负责。
而一打开门,它自己钻了出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
“来了个转校生。”
前桌对王也说。
“说是长得非人类。凑热闹去?”
王也埋头桌面,被大猫猫临幸又抛弃还没缓过神。
前桌以为他是困的:“你昨晚干嘛了?”
忽然班里安静得吓人。
发觉气氛不大对,他俩循着班里其他同学的视线望去,看到后门之中走进来一个白色人影。
一头如锻的银色长发,同色的眼睛。
王也目光不觉陷入了他眉目之中。
他竟微笑着朝王也走来,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我来了。”
王也愣是不知作何反应,屏着气息,感到他盛夏中偏凉的体温,贴着自己皮肤的柔软银发触感十分熟悉……
“你们认识?”前桌问。
王也摇头,发觉他身上如雪水般无味。
“我们昨晚一起睡的觉。”
王也心下一跳:“说什么——”
忽见他委屈地歪头,幅度和大猫猫一样。
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得出的结论让这名活了十六年的唯物主义者大脑宕机。
其他同学则被那句解读空间广阔的话搞得很激动。
前桌撑着脸,皱眉看王也。
“怪不得你白天这么困。”
此言一出,又把解读范围缩小了大半。
少年叫白业。
回想那只看不出公母的猫,王也觉得不对。
建国以后不许成精,那只猫肯定是白业训练来戏弄自己……为了什么?
虽然他这么做毫无好处,除非他当场变给王也看,否则无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