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答全都有股难以言明的诚实,让王也觉得至少他真的相信自己说的。
“不是,你不用让我喜欢……”
他拿下手,当然没哭,回头一脸:这你也信?
这我也信……不用恢复那莫须有的记忆,王也已懊悔得要命。
未业有些歉意:“别失望,改天我会给你好好演的。”
“……”
这人竟然能在不着调方面让我毫无还手之力——或许师父面对我就是这种心情?王也忽然发现自己比自以为的还要不孝。
馒头出锅的时候,罗天大醮的主办人员找来,告诉王也比试顺延到明天。
明天……难缠的对手,更难缠的对手的爱慕者们,要埋他的女人,还有这场不在预料中的雨,好像都在告诉他放弃那个打算,现在却又有了机会。
王也捏着下巴琢磨,隐约感觉忘记了什么。
直到闻到近在咫尺的面香,他比兜还空的胃被唤醒,抽搐起来。
未业拿着两个馒头,中间撕开夹了咸菜,举在他面前。
“啊,谢谢。”王也拿了一个,另一个也塞了过来,“你等了半天居然不吃吗?”
“你说不说,说什么,他的选择都不会变。”
“说什么?还是在玩答案之书含糊其辞那套?”
“张楚岚在这个世上,就算在你们这个圈层的权重也没你以为的那么大。”
说话间,未业拿馒头的手在王也胳膊上抹了两下。
王也反应过来他在拿自己擦手,往旁挪了两步。
“你究竟是……冲着什么来的?”
“都说了,你。”未业向前一步,“我在等你恢复记忆。”
王也不说话了,吃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我回武当山你也跟来?”
话说他高铁的返程票是来时买好的,算差了这场雨,得改签了。
“你难道要和我坐同一趟高铁吗?”
“我会沿着铁道跟过去。”
“你是真的身无分文啊?”王也傻在原地,“就用腿走?不是开玩笑?”
“嗯。不然呢?”他轻描淡写,“从这去武当山也就三百五公里。”
妄想症加偏执狂……王也在不敢置信中啃完剩下的馒头,然后在对昨晚向他求救的悔恨中还算镇定地开口:“你亲人在哪?”
“那种东西谁会有啊。”
“谁都会有。你当自己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吗?”
“所有世界都是身为宇宙的我的一部分。但显现在你面前的这个‘我’,可以算是凭空出现在这。”
未业正经解释起来。
“而且来这个世界,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穿过世界壁垒,因为要带着安卡。以往都是把一个世界的我抹消,再在另一个世界重现。就像剪切和粘贴。”
“……”果然是个疯子。
王也长叹一声,反手揪住他领子。
“跟我下趟山。”
送去医院也没钱治他的脑子,还是送他去山下派出所,或许警察能找到他的监护人,反正今天闲得发霉。
雨小了。他们满脚泥水地到了派出所。
未业问也不问,十分配合。
民警查询到的信息:学籍、医保、户口、银行账户……未业都没有,就只是一个法律承认的自然人而已。
他正好成年了,有民事行为能力,派出所不会收留他。
王也杵在警卫亭前举棋不定,偶尔回头看一眼未业,他在用手接从亭檐落下来的雨滴。
趁他不注意把他扔下就跑?
他像是没挨过饿的样子,肯定有自己的活法。
但正常一个人怎么会除了名字什么都没有?
这样一个人还就盯上了自己。
带回武当山,给师父看看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收不收他吧。
可又没钱给他买票。
王也将黑发抓得更乱,放弃地叹道:“也不用改签了,退票吧。”
“真好。”
王也将信将疑地回头;
他那双银白的瞳仁带着霜草叶上的露水般湿润透明的笑意,短暂而不可捉摸。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准备带我一起走回去。”
他真的知道,是从退票听出来的吧。
王也忽然觉得这个决定有点丢人,具体又说不清。
“你这次也很快就爱上我了。”
王也血压有些许升高。
“反悔了,不管了。”
未业闻言,松开手指放掉了掌心的一汪雨水,转过身正对他,湿淋淋的指尖压在唇上,表示会止言,同时低顺眼睫;
而下一刻,直视王也的双眼则戏谑地向他表明,他刚才是多么尽责地给出了请求原谅的神色。
王也恍惚了一下,忽感难安的危险。
“假如,”他迟疑地延续未业的无稽之谈,“我恢复了记忆,你是想干嘛?”
“彻底删除那些记忆。”
“……”真就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