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世界19
天一夕凉了,米佳受了风寒。
父亲做了饭,母亲看着他吃了,给他擦了嘴角,捏着他的脸蛋叮嘱他好好养病,然后双双出门干活去了。
伙伴们等会儿要来探望,给他带好玩儿的,娜依杰卡也会来。
他裹着被子,并不觉得难受,呼吸通畅,头脑清醒,全无睡意,他翻着小人书,并不入迷,也忘记了会有人来,没有注意光线的变化和空气的流动。
屋子里陈旧而温馨的一桌一椅,不被注意,它们也原样在那,安安稳稳。
他脖子有些累了,擡了擡头,没有期盼地看了看窗外,外面青山依旧,蓝天如洗,然后转回来,捧着小人书倒在床上。
……
意识到这极可能是对毁灭宇宙与否的试炼,而非单纯的了却因果,安卡觉得富酬与祂有某种关系,可是不敢肯定。
但肯定的是,宇宙的结局不用多久就会以某种形式揭晓,必须在那之前做出选择,让安卡心烦意乱,它还有很多事不明白。
虽然相信感化路线才是正确的,但比起不温不火的正确,首要的还是得打破眼下的僵持局面,于是安卡提出了那个投票。
投出的结果如此,就硬着来吧,看看会引起什么后果。
事情明朗了,怎么都不会没法解决。
从这间客室门口望去,封闭的走廊外墙上疏疏落落有几扇圆窗,窗与粗糙的白灰墙之间的缝上贴着防风胶带。
透过斜右那扇窗,能看到两旁是与他们所在这栋小楼相同的拱顶建筑,头部一样圆润的弧度愈发细长地向天。
它们环抱的院中有个小而简陋的喷泉,底下生着杂草,内壁干结了墨绿灰褐的苔藓。飞鸟路过都不会停留。
的场袖着手,不禁怀疑这间清真寺有没有不门可罗雀的时候。
他两手各缠着的蓝石摩擦无声,相触相亲,柔和得不像无机的石头。
其中一枚蓝石是的场给富酬换衣时拿的。
的场知道昨晚那整个投票,尤其自己那票,对米佳有多不公平,但他已罔顾家族和责任太久。
如果某个角落存有些许个人私心,或许是……他无法目睹米佳再度涉入那条江。
“你怎么了?”迪卢木多问。
的场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转头看到他们围成一团,忍足正一张张地往外抽纸巾。
“你该问他怎么了。”
尽管是富酬的样子,那语气也相似的漠不关心,却少了富酬特有的惫懒与讥笑。
泪水一直没有休止。
最上抹了抹,像用创可贴止动脉血,眼角的刀口抽疼。
从忍足手里接过七八片叠在一起的纸巾,捂在脸上,最上注意到前襟湿了一片,便解开行李,找能换的衬衫。
“你压制不住他吗?”安卡问。
“从昨晚得出投票结果,我一直主导着这具身体。现在他安安静静待在我编织的幻境小屋里,那是最安全稳固的地方了。”
最上一气说完,皱着眉将眼镜甩到身后的沙发上。
“你不小心把他泪腺还是哪根神经弄坏了?”忍足猜想。
“没可能的事。”
眼泪越流越凶,他们被这阵仗吓到了,困惑不已。
的场反手关上门,但也没从门边走近。
最上用富酬的眼睛已无法看清东西,渐渐呼吸也不对劲了起来,他把要换的衣服放在手边,内视富酬精神体的状况;
米佳嘴角茫然地含着笑,眼睛望着前方,没什么波动。
眼泪接连不断地冒出来,滑下眼角。
他躺在那,什么也没想,嘴角保持在惬意的位置,眨眼频率都和刚才没什么两样,不过他不再看小人书的内容了,只是无聊地把它转个,从一边,转到另一边。
与悠闲的举止不同,他的呼吸随着眼泪的汹涌越来越重,鼻子渐渐堵塞了,他张开嘴呼吸。
短促的吸进,深深的呼出,仿佛经历了长跑,在疏解肺部的痛苦。
纸巾完全湿了,忍足翻出条毛巾给最上。
最上试图接过来的手无力哆嗦着,嘴唇和四肢都在发麻。
这具身体某个神秘的闸门,不知怎么訇然洞开,势要倾泄出所有的水分,直至成为一具干尸。
朋友们来了,快乐地蹦蹦跳跳,一个个迈进门中。
他们担心又害怕地拉扯他,问他怎么了,叫他别哭了,起来玩,说好话安慰他。
娜依杰卡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满怀天真和担忧的明亮双眼望着他。
而他像一条垂死的离岸的鱼,胸廓起伏,奋力呼吸使得全身颤抖,表情还是那样平静,一动不动,眼泪不停不休地从眼眶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