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厉害啊,哪边有成真神的苗头他不去哪边。
“有无可能我神堕不了也成不了真神,是因为根本没有神?”
“……”
安卡要被气笑了。
走出几个世界数万年,归来仍是无神论者。
“要不你把记忆还给因果……”
安卡试图做探明因果最后的努力。
话音未落,就见他将蓝石摘下扔进桶内。
安卡扒着桶沿看那湛湛清光的蓝石浸在深红的果泥和汁水中。
“这是什么意思?”
酒桶嘭地被盖上,安卡差点被夹了头。
迪卢木多于神社门口撞见下山的安卡,它仍对他没好声气。
他不在意,走过铺了厚厚一层菩提叶的天井,把刚摘的山葡萄放进后院水池。转回天井树下,同格兰掘出深埋着的旧木桶,埋下新的。
冲净红泥,开盖,酒香冲出木桶,盈了满院。
夜半,鸟雀声都听不见了。肥圆的月亮攀上神社门坊。迪卢木多坐在回廊的栏杆上,用竹筒舀酒喝,看被月亮照得银灿灿的菩提树。
没有风,叶子鹅毛大雪似的坠落,留下雨一样的沙沙声。粗而柔滑的树干,像一张方方的没表情的黑脸膛,无动于衷地看着。
格兰走过来,迪卢木多递去竹筒,他便也就着喝些。
“她还留着疤。”
迪卢木多随手将竹筒扔回去,紫红的酒液有生命般不满地摇晃。
“不怪她留着……你生气到动用武力是绝无仅有的。你都没跟我吵过架。”
“受她启发你觉醒了奇怪的癖好?”
“不是……”
“那是什么意思?我拿你当游戏消遣,但做戏没给你做全套,应该给你来点嫉妒生气和歇斯底里?”
他还是平常的玩笑语气。
“只有你爱我是真实的,我待你就是假的虚的,若这么想,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我哄你的。”
迪卢木多一时发懵。
转眼看去,格兰倚着柱子,半身都在阴影里,发挡着,只见些侧脸。
“你的所有我都看在眼里,你又知道我的什么?”
说着,一点笑意也没有了。
“我以为至少你能明白。”
句句切中迪卢木多隐秘的忧虑,透出的意味又让他恐慌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也说不出口。
“我明白……”
格兰直起身,走出柱影。
“我演得如何?”
迪卢木多愣住。
“这就是吵架。你要是喜欢就常玩。”
“你究竟是……根本没生气,还是在讽刺?”
“看,这就是你明白的。”
格兰垂下眼,转身便走。
“我承认我糊涂!”
迪卢木多慌忙上前拽住他袖子。
“有些东西我永远都弄不明白,我只明白我的心……”袖子尚且不够,又握住他手臂。“有时我连我的心也不大明白……对不起。”
格兰回头,面孔在月光下仿佛蒙着一层水汽,而眼眸如化得半透明的冰。
他凑过来吻了迪卢木多,只有葡萄香而无酒的涩。
“这样就和好了。”
迪卢木多呆在原地。
“演得究竟怎么样?”
“……”
迪卢木多默默趟过院中的落叶湖,坐到树下。脱落已久失去水分的叶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格兰跟过去。
“我没跟你说过吧,我找到提尔纳诺了。”
“在哪?”迪卢木多果然感兴趣。
“这儿。那时这片土地上还没有人。”
格兰坐到他对面,把腿挤到他膝间。
“你一定很失望。”
那个名为提尔纳诺的理想乡已然消失了。
格兰摇头,往旁一倒,别着他的腿把他也带了个半倒。
“我在这睡了个好觉。”
迪卢木多笑了笑,顺势陷进蓬松柔软的枯叶。
鼻端是衰落的树的清香和丝丝山葡萄酒香。酒精让人浑身轻飘,他合上眼睛恍惚还在摇晃,仿佛回到了那晚——
漫天飞灰下,他仰面半浮在燃着火海的未远川中,发现自己毫发无伤,睁开眼又见格兰竟在身边,一同浮在水中。
他什么都没问,也没劫后余生之感,仅仅庆幸还能再同格兰待一会儿。
Rider、Saber他们被杀死也好、让黑泥淹没也好,都会回到英灵王座,回到生前最遗憾的风景中,等待下一次召唤。
他也一样,带着有关格兰的回忆,回到永恒的裂缝中,等待下一次被当成战斗工具召唤,却不知他身在何处,何时能相会,更不知永恒又会把自己的感情酿造成什么样。
他不想那样,于是格兰留下了他,从英灵王座抹去他的位置,等到御主离世,他就会彻底消失。
爱骑士并不能解开公主的永生诅咒。
或许永生不是诅咒,爱不会是通向死亡之崖的答案,永恒的敌人也不是爱;
而爱却会为永恒所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