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司尴尬地笑了笑,将椅子放到老人身边,“您坐吧。”
老人低垂着头,黑色布鞋被里头的手指撑起又落下,欲后退,又硬生生止住,擡起头来朝乔司讨好地笑,嘴里发出呜呜的怪声。
乔司再傻也知道这家人并不欢迎警察,她求救似的看向鹿城。
鹿城蹲下抱住小女孩,“别怕,她是保护你们的。”
小女孩依旧怯怯,余光偷看乔司的神情。
乔司尽力表现出和善,脸都快笑僵硬了。
鹿城转移话题,“妈妈好些了吗?”
小女孩点头,拉着鹿城进了里间。
乔司不敢再靠近他们,只站在房门口望进去。
昏暗的灯光足以看清床上正在做手工的女人,她的面部表情很奇怪,嘴角大幅度抽搐,眼睛不时受到挤压,以至于睁一眼闭一只眼,可一只眼也足够看清来人了。
但她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自己做自己的。
鹿城看了她两眼,似是放心了,对地上的老人说道,“我就过来看一看,你们过的好就好,如果有什么困难,记得一定要跟我说。”
老人连忙摆头。
小女孩也在一边说道,“我们都好着呢,鹿城姐姐,这是我拿的奖状。”
……
两人从铁门出来,坐上车。
乔司看向后座,水果少了一大半。
“你不问问我吗?”
“嗯?”
鹿城笑道,“我可是问了你一晚上的问题?”
“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鹿城抿唇,娓娓道来,“这是我回国碰到的第一起案子。”
“这对老夫妇,一个有智力障碍,一个身体残疾,生育了一个女儿。”
乔司颔首,这世上仍有很多生活艰难的人,“政府应该有相应的福利措施,他们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
“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是他们在大街上乞讨。”
“乞讨?”
乔司疑惑,“左阳很多年前就已经禁止乞讨了,给残疾人的补助虽然不多,但是温饱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况且,部分残疾人利用路人的爱心骗取财物的新闻屡见不鲜,派出所都不知道抓过多少这样的人,就算再去乞讨,也不会得到多少钱。
她没说出口。
鹿城面色沉沉,似乎那是极不好的回忆。
乔司敏感,察觉到什么,“难道是?”
“有人逼迫他们去行乞。”
乔司脸色也沉了下来,这种行为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报警了吗?”
“没用,逼迫他们的是老人的亲哥哥,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威胁了他们一家。老人并不是天生残疾,给哥哥家里做工的时候出了意外,断了双腿。”
乔司皱起眉,“赔偿呢?”
鹿城冷笑,“不但没有一分钱赔偿,他还借此冒领他们的低.保,虽然钱是打在老人卡上的,但他们根本不会取,那个混蛋每个月给他们100块钱,剩下的钱全部私吞。”
“这完全可以告他!”
鹿城摇头,“那些钱是以租借房屋的名义私吞的。”
乔司不解,“这里是村庄,村里人都有宅基地……”
“当年老人截断双腿,没有钱,把房子过户给他哥哥了。”
光听就会让人气死的程度。
乔司忍着怒火,“那现在呢?钱还给那王八蛋?”
“我拿回了卡,教会他们怎么取钱。一家三口做做手工,拿点低保,勉强能够生活下去,能供养孩子上学。”
其实当时的事情也远没那么简单,老人哥哥离他家很近,时不时就去骚扰,防不胜防。
鹿城用了些手段敲打了对方一番,就算这样,她仍是不放心,偶尔顺路过来看他们一下,也算是对他有一些警告。
乔司气得直哆嗦,“什么东西!残疾人的钱也惦记!”
乔司是特警,她抓过杀人犯,毒贩…很多穷凶极恶的人,但她很少感受到一些老百姓的恶意。
这样的恶意更让人难以接受。
鹿城顺了顺她的胸口,怕她气死了,“你知道左阳市有多少残疾人吗?”
乔司偏头看向鹿城,语气沉重,“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吗?”
“一个城市的好坏,它的标准不应仅仅只是低犯罪率,更应该把目光放在那些弱势群体身上。”
这是乔司从未想过的问题,她看向鹿城,目光隐隐发亮。
鹿城怅然,“可个人的能力实在有限。”
她低垂眉眼,很是失落,可乔司却觉得她浑身都在发光。
她抚上鹿城的手,与之十指相扣,“这是政府该做的事情,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鹿城摩挲乔司左手上的伤疤,“我有个想法。”
乔司手背痒痒的,她紧了紧鹿城的手,放在唇边轻抚了一下,“你说。”
“鹿氏可以和政府合作开一家实业公司,招纳还有劳动能力的残疾人,赚钱是其次,主要是提升残疾人的生活水平。”
乔司心软得不行,揉弄她的手,心满得快要溢出来了,“你叔叔会不会说你是败家女。”
鹿城不高兴了,抽出双手,“我哪里败家了。”
“后座上那一堆都是您的情绪价值。”
“那今晚我跟它们睡,你爱睡哪睡哪吧。”
“啊,别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