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
他窝到手心里暖了暖：“过段时间就知道了，他不可能一直躲着你，时候到了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
不管他要在炼狱黑星干什么，都绕不开姜乔。
如今的姜乔，说是炼狱黑星的无冕之王都不为过。
指尖很快就暖和，像是被柔软又厚实的暖炉包裹着。
姜乔舒服的眯了眯眼，稍微停留了一会，还是从敖的手里抽回了手。
指尖甫一抽出来，那点残留的暖意就消失了大半。
姜乔屈了屈手指，这会像是不知道要怎么放了，只好背在身后。
敖看她一眼：“这风大别站了，回去看庇护所的情况。”
姜乔点了点头，转身擡脚就进屋了，只是那脚步似乎略显匆忙。
敖眯了眯眼：“她是不是害羞不好意思了？”
龙没理他。
敖心情不错，跟着姜乔一起进房间了。
……
攻击潮第三天。
某个半夜时分，H庇护所突然遭到畸变怪物裙的攻击。
密密麻麻的各种畸变怪，居然会相互配合了，一只只的叠起来，沿着能量盾往上爬。
当爬到能量盾的最高处时，畸变怪再猛然下砍。
能量盾顶部，是能量最薄弱的地方。
轰！
轰轰！
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巨响，像春日惊雷，从能量盾顶部传来。
倒扣的能量盾，整个都颤动起来。
黄三蹭的爬起来：“不能让它们砍了。”
他爬上所里的炮台，嘶吼道：“安保人员上炮台，其他人全副武装，跟着我往顶部攻击。”
轰隆！
第一枚激光炮在能量盾顶部炸开，秾丽的红色光柱，穿过能量盾，瞬息就洞穿一只畸变怪的身体。
轰隆隆！
激光跟着炸裂开，但还未落地，更多的激光束发射出去。
畸变怪太多了，完全不需要瞄准，闭着眼睛也能打死畸变怪。
炮台上，全是所里的安保人员，各个热汗淋漓，专门照着最顶上的畸变怪射击。
其他的人，按照平时操练过的，快速占据合适的高位，然后对外面的畸变怪进行反击。
能量盾有多种模式，现在用的是高级防御，但能从内部像外部攻击。
如果攻击潮情况太严重，能量盾会启用最大化防御。
届时，外面的畸变怪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同样不能朝外面攻击。
那时候的能量盾，只要能量条没消耗完，它就是一面隔离的护盾。
除非，有强者硬生生打破。
这种情况，黄三还从没遇见过。
轰隆，轰隆，轰隆。
哒哒哒哒。
炮火和木仓械声音交织，打破寂静的黑夜。
火光炸裂，纷繁如烟火，或绯红或烈橘或幽蓝，种种的火光不断在庇护所里外迸发。
以浓烈的黑夜为背影，秾丽色泽的烟火就成了最美的颜色，像一幅震撼人心的油画。
这幅油画的主题——生存。
待旭日初升，东方天际出现第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围攻的畸变怪退走了，像是月下潮水，不甘的嘶吼着退下了。
黄三大口喘气，双臂软的擡不起来，手更是不受控制的在颤抖。
左右肩胛骨，被激光炮的后座力震的剧痛，仿佛那片骨头已经粉碎裂开了般。
他坐在地上，擡头看着清朗一空的能量盾，脸上缓缓的露出了个笑容。
龇狗累的像条死狗，尾巴垂在地面，走路双脚都在颤。
他走到黄三面前，啪嗒一声倒下去，半个身体都重重压在黄三身上。
“嘶，”黄三痛的抽气，但却没像往常那样怼狗子，“我们撑过来了。”
难以置信，他们打了半晚上，在无数畸变怪围攻下撑过来了。
龇狗嗬嗬发笑，撑头看着庇护所外面：“你看，外面全是尸体。”
黄三骄傲得很：“我们干掉的！”
说着，他抖着手点开黑星盟约小群，跟姜乔汇报情况。
天堂上。
姜乔在光屏前看了半晚上，听到黄三说：“大小姐，零伤亡。”
她眉眼的疲惫霎时消退，露出了笑容。
“你们，”她一开口，声音就是嘶哑的，“辛苦了。”
黄三把昨晚的战斗视频传到小群里，将注意事项一一说了，也算是给其他庇护所参考。
姜镜：“知道了，晚上我会加派人手巡视。”
明媚：“你们辛苦了，昨晚上我们也在看着光屏，确实惊险。”
姜乔：“现在不知道攻击潮多久能结束，荒原上每时每刻都在增加新的畸变怪，大家不能掉以轻心。”
她叮嘱了几句，随后小群里就没人说话了。
姜乔点着庇护所外，对竹贰说：“能拉近镜头看看这外面吗。”
竹贰切换了几个摄像头，将镜头拉的最近。
从高空俯瞰的角度，H庇护所的能量盾像倒扣的碗，将整个庇护所都笼罩其中。
所内，是聚居的返祖者，生气祥和，还有开垦的小片农田，田里种着水灵的蔬菜。
所外，鲜血和尸体沿着能量盾的外围堆积，横七竖八，层层叠高，像是贴着能量盾生长的尸山血海。
姜乔看到，这些怪物畸变的很彻底，不管是身躯还是四肢，亦或是骨架，都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的模样。
有一具尸体完整的，脑袋上生着滑腻的触角，背后长着蜘蛛一样的节肢，腹部很大，几乎拖拽在地上。
这只畸变怪，即便到没有手和脚了。
“这一只，”姜乔指着问敖，“是要畸变到什么程度，会成这样？”
敖瞥了一眼：“至少十年，也许要二十年的时间。”
畸变可能是一瞬间的事，但要整个身体畸变成完全的怪物体，是需要时间的。
姜乔思索起来：“所以，这些畸变怪都存在了很多年，它们彻底沦为怪物，再没有半点恢复的可能性了。”
敖一眼就看破她的心思：“畸变成怪物了，连人类的理智都没有，那就到了不可逆的阶段，任何人都救不了它们。”
异种之所以还存在恢复的可能性，那是他们还存在人类的理智。
人类的感情可以培养可以学习，但理智不能。
所以，没有理智的畸变，不可救也不可逆。
也许，唯一的救赎，就是在遇见的时候，痛快的清除它们。
姜乔：“四座庇护所，目前H所是最先被围攻的，剩下的三所也不能掉以轻心。”
说完这话，她皱起了眉头：“攻击潮只是这样的程度？”
如果整个攻击潮都是这般强度的攻击，姜乔自信能零伤亡的渡过。
敖摇了摇头：“这只是前奏，后续强度会提高。”
“不过，他们有你囤的粮食，还有充足的幽灵菇，怎么也比从前的攻击潮好过。”
确实如此，这次的攻击潮比起五十年前那次，算是很轻松了。
姜乔看着尸体满布的庇护所外，规整的农田荒了，黑色的土壤被鲜血和尸体浸染。
等到来年，黑星上的土地会更肥沃。
农田重新开垦，从黑色的土地里，长出茂盛的作物，供养黑星上的人类。
这像一个循环，只不过是人为的。
隔天晌午，D所遭到了攻击。
情况和H所那次十分相似，无数饥饿、凶残的畸变怪，学会了分工合作。
且，这一次它们用的方式更进步。
畸变怪物群没有再攀爬能量盾，反而是靠血肉叠成一张“弓”状，将攻击力最强的怪物投掷出去。
呼啦，呼啦，呼啦。
轰隆隆，轰轰轰。
那些被投掷的怪物，划过一道道的抛物线，仿佛投石机砸出来的大石头，带着凌厉的攻击，前后有序的都攻击在同一个点上。
那天，D所的能量盾震荡的更厉害。
明媚大惊，连忙指挥安保人员，阻断畸变怪的这种行为。
这场攻击，一直持续到深夜。
整个D所的安保人员全都疲惫不堪，畸变怪异常狡猾，往往在续断一个点位的攻击时，它们就会换一个方向。
等到安保人员去下一个点位阻击，它们又会重新回到旧点位上，继续攻击。
整个围攻过程，就像是在打游击战，折腾的所有人疲惫不堪。
D所里的人情绪不太好了。
明媚汇报的时候，亦是皱着眉头，一脸的忧心忡忡。
姜乔叮嘱：“日常饮食里，加大幽灵菇的份量，别舍不得，物资就是拿来用的。”
明媚点了点头：“大小姐，这些畸变怪很狡猾。”
姜乔眸光凝重：“它们在进步。”
那种协调性，那种配合度，以及从上一次的围攻里总结经验，在下一次的围攻里改进，这种形式作风，是人类常用的。
姜乔不知道，以往的攻击潮是不是也是如此。
敖：“不是，五十年前那次攻击潮，没有这样。”
“畸变怪物，只有在食物充足的时候才不会自相残杀。”
但现在，它们不仅不自相残杀了，而且还学会了配合和进步。
细思极恐！
黑星盟约小群里的其他人，全都惊出了冷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越靠后的围攻，将越难应付。
姜乔不动如山：“以不变应万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在能量条和粮食充足的情况下，我们只要不出能量盾，畸变怪就奈何不了我们。”
众人思及姜乔囤下的粮食和物资，还有正在不断提纯的能量条，大家提起的心又放下了。
姜乔说的对，只要他们自己稳住情绪，坚守庇护所，任是再多的畸变怪也无济于事。
姜乔又叮嘱：“安抚好民众的情绪，这个时候我们绝对不能自己慌了。”
华夏上千上万年的璀璨历史长河里，每个华夏人对战争都不陌生。
华夏民族爱好和平，可同样也是古蓝星出了名的战争民族！
有那些民族擅长战斗，可赤膊擒黑熊，然说起战争，那还是得华夏民族。
战斗和战争，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姜乔没打过仗，但每个学过华夏历史的人多少都懂一些。
是以，姜乔非常冷静，她脑子里思考的飞快，每一句都条理清晰。
这种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镇定，不自觉的就感染到身边人，让人慢慢的就跟着她的步调走。
姜镜和胡说是聪明人，见到这模样的姜乔，两人隐晦的对视了一眼。
私底下，胡说发了条信息给姜镜：“果然，战争才是最磨炼人的，大小姐成长的很快啊。”
姜镜回：“不是成长，是真正的她。”
应该说，现在的姜乔才是真正的姜乔。
那个经历了2099年的古蓝星太阳磁暴浩劫，在地底生活挣扎，被冰冻无数年的姜乔。
这样的姜乔，怎么可能是柔弱的兔子？
她从来就不是兔子，龙的传人自然也是龙啊。
胡说：“也是，不过不管怎么说，等这一遭结束，黑星就彻底是大小姐的了。”
忽的，姜镜脑子里闪过个荒谬的想法：“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与此同时，胡说也说：“我也有个大胆的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把黑星买下来！”
买下来！
星球署上姜乔的名字！
这样一来，炼狱黑星就是姜乔的私产。
胡说的狐貍眼立刻就亮了：“可以有！等我想想怎么买。”
姜镜扶眼镜：“狐貍，等攻击潮过去，把这件事当成第一要事来处理。”
如果黑星成为了姜乔的私产，那么联邦就无权启动攻击潮，并且原始种植物和华夏城，都将成为黑星独有的特产。
这将是——绝对的垄断！
胡说更兴奋了：“好好好，这件事我一定搞好。”
两人私底下密谋，冷不丁姜乔在群里喊：“老胡？大哥？”
姜乔又喊姜镜“哥”了，属实有点妹控属性的姜镜一个激灵回神，条件反应先应了一声。
姜乔看两眼的全息一眼：“做好民众的情绪稳定工作，明媚那边实在不行的话，大哥你能用神棍天赋，录个语音放明媚全天循环播放，会有效果吗？”
姜镜思考了下：“我录个全息，全息会有点效果，语音没作用。”
姜乔点了点头：“情绪稳定精神稳定，这样畸变值才不会增长。”
攻击潮里，畸变怪攻击是一方面，最令人绝望的是，返祖者在畸变值高了后，接二连三就会畸变成新的怪物。
畸变成怪物，意味着不可逆，将再恢复不成人类。
如此，才是攻击潮的可怕之处。
如今，庇护所里粮食充足，日常食用的都是原始种粮食，还每日配给幽灵菇原液。
庇护所外，沿着能量盾更是种了一圈圈的原始种作物。
这样的环境下，每个人的畸变值都被降到了最低。
如果再加上情绪稳定，那么攻击潮最可怕的地方将不攻自破。
所以，这才是姜乔再三强调的。
姜镜配合明媚，运用神棍天赋，录制了极具煽动性的全息视频。
视频传给明媚后，她立刻组织人手，将所里的人分批次观看全息视频。
务必，把所有人的情绪稳定住！
两天后，明媚给姜乔反馈，姜镜的全息视频很有用，D所里的气氛好了起来，所有人又充满了希望。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又四天，镜所和A所同时遭到畸变怪的攻击。
这一次，镜所的畸变怪采用了和D所同样的攻击方式，像游击战一样，轮流攻击一个点位。
但在A所那边，情况就很不乐观。
维京血脉的狂战士阿拉尔，杀的太兴奋，独自冲出了庇护所。
水豚返祖的莫急，拼着重伤的危险，把人从畸变怪物群里拉回来。
这一次围攻，A所的主要战力，狂战士阿拉尔和莫急，全都双双重伤。
知道这一消息的时候，姜乔脸都冷了。
A所是敖和长生的地盘，狂战士阿拉尔和莫急更是他们的人，姜乔不好说什么，只瞥了敖一眼。
敖皱眉，对着两人的全息影像就问：“干什么吃的？”
四座庇护所，属于姜乔领域的三座，全都严格按照姜乔的规矩来，数次围攻里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可一到A庇护所，就出问题了。
狂战士阿拉尔低着头，不敢吭声。莫急身上打着绷带，话还都说不出来。
敖眸光更冷：“想死就自己滚出去，别连累别人。”
阿拉尔脸涨的通红：“老大对不起。”
敖嗤笑一声：“你跟我道什么歉？真正受你连累的人你不道歉？你破坏规矩不该跟人道歉？”
人高马大的汉子，哼哧哼哧的跟莫急道歉，又像姜乔道歉。
“嘟嘟”，姜乔屈指轻敲桌面，“阿拉尔你很勇猛，这是公认的，如果我们正面和畸变怪物厮杀，你的存活率也是最高的。”
她的声音很轻，同时也很冷。
“但是，”姜乔话锋一转，“攻击潮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整个黑星的事。”
她的眼神顷刻凌厉了：“有些话，我现在只说一次。”
“不守规矩，不愿听我话的，都丢到庇护所外去。”
“这样的同伴，我们不需要。”
话很重，但这些规矩是姜乔一开始就强调过的。
阿拉尔满脸茫然，不自觉转头看向了敖。
敖眉梢一挑：“看我干什么？姜乔说的话就是我的话。”
阿拉尔脸白了，他是容易杀上头没理智，可不代表他没脑子。
现在被丢出庇护所，那就是送死。
他绝不可能在怪物群里活下来。
姜乔清喝一声：“阿拉尔记住了吗？”
这一声喝，像是冰块淋头，激的阿拉尔条件反射挺直背脊站好。
他想也不想就大声说：“记住了！”
这样回答完了，他才傻愣愣的反应过来。
刚那一瞬间，他竟在姜乔身上感受到了威压，在此之前，他只在老大身上感受到过。
他直勾勾的看着姜乔，像是想不明白。
脸白的少女只微微皱了下眉头，向来也不是苛刻的人，只淡淡道了句下不为例，这件事就放下了。
随后，她又问：“A所里医药物品充足吗？”
阿拉尔老老实实回答：“够的，粮食、物资、医药、能量条全都够的。”
姜乔点了点头，开始吩咐其他的事。
阿拉尔不自觉瞥了姜乔好几眼，他又去看敖。
突然之间，他就明白过来，自家老大好像都听姜乔的。
他捏捏鼻尖，默默将姜乔的位置在心里提了提。
往后，姜乔说的话第一，老大说的话第二，长生说的话第三。
傻大个的狂战士，此后无数年，都为自己现在的这个决定骄傲不已。
选择比努力重要！
看看，他就是选择对了人，跟对了姜乔！
黑星上，攻击潮依旧在继续。
每天出现的联邦战机，从一开始的一架增加到两架，后来是三架。
庇护所外的畸变怪物，也越来越多了。
好在姜乔准备的充分，虽然情况不乐观，但四座庇护所都撑了下来。
这天，姜镜等人照例跟姜乔汇报情况。
姜镜：“粮食消耗的快，幽灵菇原液反而减的少……”
突然，姜乔猛地站起来。
她动作突然，站起来的时候将椅子带倒，发出咚的一声。
姜镜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着姜乔。
姜乔点了几下光脑，拖出一面光屏。
下刻，她脸色一变，拔腿就往外跑。
依稀间，众人只听她丢下了一句——
“姜仲在地下城外。”
光屏转动，姜镜和所有人都看到了。
被能量盾封存起来的地下城外，一背影修长，留着齐肩铂金长发的男人站在护盾外。
他微微侧头，朝摄像头的位置露出半张侧脸。
那面容是……
姜镜心脏一跳：“姜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