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救赎
◎辜负自己的真心,辜负他的情深,辜负我和他的这一生◎
整条石道偏狭窄,只能容纳一人半通过,越往下走越狭窄。起初朝影疏还能直立行走,现下却不得不弯下腰前行,更别提身后两个腿长个高的两个大男人了。
朱鹤霰感觉自己都要用四肢爬行了,他把手撑在膝盖上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着,气喘吁吁地说:“我们不会就此走到阴曹地府去吧。”
朝影疏没有说话,她觉得腰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酸痛无比,她抹了抹头上的热汗,舔了舔干瘪的嘴唇,继续往前走着。
朱鹤霰也不知晓何时才能走到尽头,只知晓不断地重复着脚下的动作,睫毛上糊着汗水刺激着双眸只想流泪,他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恍惚的境界。
直到前方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才将朱鹤霰从半迷糊的状态中唤了回来。
“砚哥?!”
朱鹤霰立刻飞奔了过去,只见林秋砚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面色发白,浑身却热得发烫。
朝影疏闻声折了回来,她伸手贴了贴林秋砚的额头,随后倚着墙壁坐了下来,“我休息一会,然后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出去找人。”
朱鹤霰将林秋砚扶了起来,后者周身发着冷汗,牙齿也不断地打颤,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盖在了林秋砚的身上,不断地替他搓着胳膊。
朝影疏见状将自己腰包中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把江衍之前给的瓷瓶递给了朱鹤霰,“你看看这个东西能不能用,江衍给的。”
朱鹤霰打开瓶封闻了闻,喜出望外地说:“是甘露丸,治疗内伤有奇效,里面掺杂了多种名贵的药材,给砚哥吊命足够了。”说着他倒出一粒甘露丸塞到了林秋砚的口中。
朝影疏收拾起自己的腰包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她怕自己再坐下去便站不起来了,临走前她叮嘱道:“若是没有意外情况,你们两个最好不要动,在这里等我回来。”
朱鹤霰见朝影疏要走,慌忙叫住她,“朝姑娘,小心些。”
朝影疏点了点头,她也不确信朱鹤霰能不能看到,匆匆忙忙地顺着石道继续走了下去,她喉咙干得生疼,四肢有一种垂下便再也不想擡起了的冲动。
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石道突然出现了拐角,朝影疏停下来休息了片刻,她不经意地打量到了手腕上的红色编织绳,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着。
朝影疏走过拐角,石道很快到了尽头,一扇铁门拦住了所有的去路,她上前拉了拉门把手,铁门发出一阵沉重的响声,缓缓地向内打了开来,但是却没有朝影疏所期望的刺眼光芒。
铁门打开,朝影疏警惕地握住返璞的刀柄,遮挡铁门的衣橱向一侧迅速移去,入目是一间简朴的书房,天光昏暗,房间内没有点蜡烛。
书房的主人闻声举灯而来,是一个四五十岁的武夫,身穿一件褐色的短打,鬓角一片零零星星,他看到灰头土脸的朝影疏先是怔愣了一番,随后问道:“你是何人?”
朝影疏伸手扶住衣橱,她看到这个人,悬着的心立刻落回了原处,“麻烦这位老爷能不能去请逯家的逯影麟来,你把这柄刀带给他,他自然会跟你来。”说完,她将返璞解下来递了过去。
何忠点头,他接过返璞顺手将朝影疏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姑娘先休息片刻,我立刻去做。姑娘在这里放心,我曾是林老将军的副将。”
朝影疏擡手抱拳,“那便有劳将军了。”
“桌上的茶水点心,请姑娘自便。”说完,何忠拿着返璞刀离开了,走前还不忘将书房门关严实。
朝影疏喝光了一壶水,塞了一块点心才有精力打量起这间简朴的书房,角落里撑着蒙尘的银灰色铠甲,她曾经见过这副铠甲沾满血水、威风凛凛的样子。
前世,西州战役即将结束,风朔想在宣告战败之前拼一个鱼死网破,连夜偷袭了大胤的驻扎地。军队被冲散,朝影疏和主力部队被围困望月城,幸得北凉营的何忠带兵营救,他们才得以脱困。
朝影疏的右腿也是在那次突围中受伤,随后在西州杨柳镇的小院内养伤。
朝影疏还没从回忆中清醒过来,逯影麟已经到了,他推开门丝毫不嫌弃一身脏污的朝影疏,迅速将后者拥在了怀中,颤声道:“你怎么来北凉也不跟哥说一声,要不是雁王的信,哥都不知晓你的处境居然如此的危险。”
朝影疏鼻头一酸,她吸了吸鼻子,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逯影麟的后背,“哥,我没事。朱鹤霰和林秋砚还在石道中,林秋砚的伤很重,你先把他们带出来吧。”
何忠喜出望外地说:“林秋砚?林公子也在?”
朝影疏接过逯影麟递来的返璞,对何忠说:“是,不过他伤的很重,需要马上救治。不知将军府上可有懂药石之道的人?”
何忠说:“姑娘放心,我就略懂。”
逯影麟拍了拍朝影疏的肩膀示意她安心,招呼着他带来的两个人立刻进了石道。
何忠吩咐侍女打来清水,将沾水的毛巾递给朝影疏,顺便问道:“那北凉的那些事情都是你们做的。”
朝影疏接过毛巾道谢,点头承认。
何忠笑道:“我一直觉得林公子没有死,昨日接到林府被填的消息,我便知道是林公子回来了,回来为林老将军报仇了。”
朝影疏抿了抿嘴唇,问道:“林老将军是个怎样的人?”
何忠面上一僵,接着长叹一声,神情失落地说:“他是个好官,斩首那日全望乡的百姓全都出来了,手中无一不端着饭食酒水和瓜果,都想着送他最后一程,让他吃一顿饱饭。”
林秋砚说:“何副将,人都没了,你跟她说这个有何用?”
逯影麟小心翼翼地撑扶着林秋砚从石道中走了出来,后者已经清醒了过来,脸色依旧苍白的可怕。
何忠听闻,立刻起身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末将见过林公子。”
林秋砚说:“都什么时候了,何副将又何必在意这些虚的,不如先来帮我看看伤。”
何忠立刻上前将林秋砚扶到一旁,检查起他身上的伤口。
其余的人自觉地退到了房门外,何忠安排好房间吩咐下人将他们带下去各自休息。
逯影麟伸手整理了一番朝影疏有些蓬乱的头发,厉声说:“以后不可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对了康王知晓你们是谁吗?”
朝影疏笑了笑,“可能知道林秋砚吧,我和朱鹤霰应该没有暴露。”
朱鹤霰听到康王的名号一愣,随即冷哼了一声。
逯影麟一头雾水地回头看了眼朱鹤霰,不知为何后者的脾气突然这么大。
朝影疏忍俊不禁,她伸手挽住逯影麟的胳膊,笑着说:“哥,这离林府被填多久了?”
逯影麟说:“两日了。”
朝影疏算了算日子,发觉已经七月初了,心里不禁庆幸托厉风行去天鹰教送烈风刀谱,否则这一来一去,再返回天琅大概便要错过孟归雁的婚事了。
逯影麟说:“这几日哥带你逛逛北凉,尝遍这边的美酒和美食。”
朝影疏立刻拒绝道:“不了,我们还要立刻回天琅。”
逯影麟听闻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朝影疏,随后又看了看朱鹤霰,了然道:“这么着急赶回去是因为那小郡主的婚事?”
朝影疏点头称是。
逯影麟说:“相传这位小郡主跟康王关系并融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吵得不可开交。”
朱鹤霰怒道:“段鸿睿这个王八蛋,我还跟郡主说康王是个很好的人呢。”
朝影疏诧异地看了一眼朱鹤霰,却得到了后者一顿怒吼。
朱鹤霰的那双睡凤眸一瞪,“看什么看,我后悔了行不行?”
朝影疏笑道:“行了,知晓你后悔,赶紧回去睡吧。”
朱鹤霰絮絮叨叨地回了房间,并且用关门的声音强烈地来表达他的愤怒。
朝影疏抿了抿嘴唇,她的拇指轻轻剐蹭着食指的指关节,期盼地看向了逯影麟,小声地说:“哥……那个……”
逯影麟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笺,笑着揉了揉朝影疏的发顶,“知道你想要所以给你带来了,雁王最近身体如何了?”
朝影疏笑着接过了那封信笺,“他身上的伤都好了,劳烦哥哥挂心了。”
逯影麟拍了拍朝影疏的肩膀,催促道:“不早了,快去休息吧,哥便先回去了,你回天琅之后记得给哥写信。”
朝影疏点了点头,拿着手中的信回了房间,她忘记了点灯,打开窗户就着月光看了起来,不过短短几行字而已,她都能掰碎了揉开来看。
手中的信纸突然被抽走,朝影疏下意识便捏上了来着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