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风雪欲来
娄牧之冲回房,连忙上锁,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恐惧从脚底延伸出来,爬遍了他的全身,他深吸一口气,唰地拉开窗帘,眺望着对面那栋黑漆漆的复式楼。
这一刻,娄牧之迫切地想见到易知秋,他想着,只要让他远远地看他一眼,他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他站在窗外吹冷风,几乎站了大半夜,大概是凌晨四点多,玻璃窗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娄牧之立即俯过身子,穿过香樟树的缝隙,见到站在楼底的易知秋冲他挥手。
冬天的香樟树凋零枯败,银辉穿过光秃秃的树干漏下来,跳跃的光斑落在易知秋肩头。
娄牧之好想他。
月亮被云层遮住的最后一瞬,他就来到了他面前。
娄牧之又惊又喜,嘴唇嗡动想要说点什么。
树底下的人立刻对他比了个“嘘”,又指了指左边,短短几瞬,人已经爬上了树。
“你从哪过来的?”娄牧之缓缓推开窗户,忙朝易知秋伸出一只手,好在这栋小楼年年维修,窗户不卡壳,只要轻一点,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那边有水管,还挺结实,一路踩着就这么翻过来了,”易知秋长腿一跨,轻巧落地。
“手怎么这么凉?”递过来的那只手凉得像冰块,易知秋用掌心复住,小心地搓了搓:“大半夜的不睡觉,站这吹冷风算怎么回事。”
“睡不着。”娄牧之说。
易知秋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到衣柜旁,从里面取出一件厚实的羽绒服,帮他披上时还小声嘟囔:“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加件外衣啊?”
说话间,易知秋侧了侧身子,替他挡住了从窗台缝隙钻进来的冷风。
“忘了,”娄牧之直愣愣地看着他,任由他折腾,身上暖了一点,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易知秋觑了他一眼,奶凶奶凶的,没有丝毫震慑力,帮他拽紧拉链,牵着人坐去床榻边。
才坐下,易知秋立即夹高了娄牧之的脸,借着稀薄的月色打量他:“你怎么样?顾叔没动手吧。”
不借光还好,一看,入目全是易知秋带伤的脸,嘴角破了一个大口子,血迹凝固干涸,侧脸又青又肿,露在外的肌肤就没一块好肉,看得他心里密密麻麻的疼。
“我没事,倒是你.......”娄牧之手擡到一半,却不敢摸上去,只好凑近他,给他呼了呼伤口:“疼吧。”
易知秋绽开一个笑容,摇摇头:“不疼。”
娄牧之看着他不说话。
易知秋去亲他的眼睛,柔声说:“真不疼,没骗你。”
娄牧之看着他的伤口,心尖那阵泛滥的酸涩压不住,一直往眼睛里涌,面上却依然是那副冷酷的表情:“撒谎。”
易知秋笑了笑,像是哄他:“好吧,是有点疼,”看到娄牧之蹙眉,他扬起脸耍赖:“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疼了。”
娄牧之俯身,挨近了一点,吻却不知落在何处,攥住他衣裳下摆的手也越收越紧,掐得指节发白。
这样子,看得易知秋心软成一团,他飞快低头,照他的侧脸狠狠吮了一口,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我不疼了。”
见他笑,娄牧之胸口感到闷痛。他直起上身,张开双臂,将易知秋纳入怀抱。
墙壁上映出少年的影子,一个半跪着,一个屈起一条腿坐在床边。
易知秋把脑袋抵在他胸膛,手臂环住他的腰,轻轻晃着他:“你在害怕吗?”
娄牧之摇了摇头。
方才从楼底往上看,寻到人的那瞬间,两束视线搭在一起,易知秋明明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里有数不清的惶恐。
易知秋:“那为什么发抖呢?”
臂弯中的少年身子轻颤,像是冷,又像是怕。
膝盖跪久了有点疼麻,娄牧之却没管,他挪了挪位置,俯身用双手勾住易知秋的脖子。
“没事,”娄牧之低声说:“就是.....有点想你。”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这么直白的情话,听得易知秋微愣。
得了一点甜,易知秋就想要更多甜,于是故意问:“只是一点儿?”
娄牧之轻声肯定:“一点儿。”
也行,一点儿就一点儿吧,易知秋还是翘高了不存在的尾巴,然后反手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喊他的名字,像是安抚。
娄牧之一声一声回应他,随着时间静静淌过,他一晚上无处安放的心才像找到了归处。
两人拥抱了很久,抱到体温交融,浑身都暖了起来。
娄牧之擡首,顺着窗帘缝隙看向那栋漆黑的复式楼:“易叔不同意,我们怎么办啊?”
“怕什么,”易知秋无所谓地说:“该气气他的。”
娄牧之轻轻拍了下他的手,打完又心疼地摸了摸。
易知秋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手掌从他的背脊往下安抚,像轻柔的羽毛,也像严冬里温暖的水流,一点一点赶走他的忐忑:“别烦心,我们跟他们慢慢磨,总有一天要他们答应。”
娄牧之垂眸看着他:“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易知秋擡首,眼里含着狡黠的笑意,开始说胡话:“那我就带你私奔,咱们去月球怎么样?”
娄牧之眼尾下垂,说:“太黑了。”
“那就去金星。”易知秋的注意力不在话里,而在他的脸庞上,他擡起手,用手背轻轻蹭了蹭他眼尾的那颗小黑痣。
娄牧之:“没有宇宙飞船。”
易知秋一本正经地说:“我给你造一艘。”
一直以来,娄牧之都觉得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十分可爱,又听了这样天马行空的话,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终于笑了,”易知秋挑眉,食指下滑,去戳他浅薄的小梨涡。